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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兄今日脱马甲了吗(12)

作者:鱼西球球 时间:2024-04-09 10:52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年下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美强惨

  若是互相维护,或者各自攀咬,干扰执法者的判辨,那该如何?
  全杀了吗?
  生杀予夺是上位者的权利,远在京城轻飘飘一个字决定旁人性命。可设身处地,站在牢狱之前,听着高墙内传来的一阵阵啼哭之声时,每一个决断都是将自己剖裂开来审视的过程。
  良久,沐景序开了口,声音微哑,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庄严:“那便同罪论处。”
  大理寺的案簿里总会有冤假错案,历朝历代总有枉死刀下的魂灵。掌院称呼他为殿下,问的便是他作为大虞三皇子,在那样一个新朝刚定,局势尚不稳固、朝中众人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出现这样一桩大案,究竟该怎么处置。
  八十人的性命,换至少未来三年内,再无流民犯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最正确的选择。
  掌院似乎轻笑了一声,坐到沐景序对面,将古籍调换了方向,朝着自己。
  “当时的知府也是这样说的,消息传到京城,陛下或许尚存了一丝善念,也让他们自行认罪按律处置,但殿下你猜,这句话说完之后发生了什么?”
  沐景序望向他。
  掌院:“年老者纷纷站了出来,言及所有罪行都是他们所犯,与子孙后代并无关联。当夜牢狱里甚至有三名年逾七十的老人撞墙而死,说是畏罪自杀。”
  蝉鸣声切切,沐景序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很难去想那些年发生的事,便是回忆,也不敢脱离开自己亲身经历的那些,再多想一分一毫。
  哪有什么“庆正”、“勤王”、“平叛”……
  翻开那两年的史书,每一行每一页涂抹的都是滚烫而鲜活的血液。
  尸骨堆成的盛世王朝而已。
  若无战争,他们也不过是村庄里安居乐业、勤勤恳恳的庄稼汉。
  正当沐景序觉出一阵难言的悲凉时,掌院却说:“束手无策之际,寒英写了篇折子送到京城交给了柯太傅,又由太傅呈给了陛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论出发点如何、因何缘由,那毕竟已不是律法混乱的战争时期,若无警醒,必然后患无穷。他先说此事一定要重罚,随后却又向皇帝讨了个恩典。”
  沐景序:“……什么恩典?”
  掌院道:“杀人者死、抢劫者刑、偷盗者罚,至于老弱病残妇孺者,若无切实罪行,可否在服完苦力后,由他处置。”
  沐景序瞬间眉头紧锁,冷声道:“这不算恩典,这是僭越。”
  他柯寒英凭什么处置罪犯?既无功名在身,又非皇子龙孙,他哪儿来的胆子跟皇帝说这个?
  纵是有柯太傅作保,仁寿帝一旦触怒,等着他的就是杀头死罪。
  掌院闻言却笑了笑,慢声道:“殿下莫急,那小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沐景序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着急失了态。
  “咱们这位皇帝,小老儿不愿过多评价,但殿下您应该也是知道的。”掌院先生抚掌道:“寒英手里有座庄子,就在南方,离事发的那个府县有些距离,但也不至于太远。”
  “他问陛下,能否将犯人亲属赶去庄子上耕种,庄子每年钱粮收成七成上交国库,三成维系庄内众人生活。”先生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上是赞赏还是无奈:“叛乱刚平,正是人力短缺、国库空虚的时候,他这一招算是光明正大地给陛下送了份大礼,又不至于让后世给皇帝扣上暴政的帽子。”
  沐景序已然愣住,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解,低声道:“他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掌院反问,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沐景序。
  谁知道呢?大概因为三殿下始终仁善,始终心怀愧疚。
  但先生没说,开口只道:“这样一来判刑就好解决得多,本来就是为了维系生存才犯下的罪行,如今告诉他们只要犯事者服罪,其余一干人等皆有去处,且能维持温饱,不至于四处流窜,自没有不应的道理。”
  “从围剿、到擒获、再到最后处决,寒英那时候才十九岁,已做的非常漂亮,回京之后陛下大悦,问他愿不愿意入朝为官。”
  沐景序刚有些茫然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今天这篇策论前,哪怕亲眼见过阿雪如今的模样,他也始终觉得这人终究还是小时候发了烧要他抱、受了委屈会红着眼睛找他哭的小雪人。
  如今听掌院三言两语一笔带过那些故事,却恍然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阿雪面前早已摆了太多陷阱,只要踏错一步,他都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模样。
  朝堂是一口吃人的穴,行差步错间都足以要人性命。
  “但他推了,直言自己尚且年幼,不经世事,古人圣贤学问尚未学懂,哪有资格站上朝堂与一众文官武将辩论时事。这次是圣上仁慈,心系百姓,本就不忍见血流漂橹,才给他钻了空子卖弄机灵;若是真的腆着脸入了朝堂,怕是日后就算说出愚见二三,也不过纸上谈兵惹得哄堂大笑罢了。”
  掌院提及柯鸿雪的时候眸中总噙着几分笑意,这时笑意更甚,皱纹都更加明显了起来,他问沐景序:“殿下你看,他真的很机灵。”
  总之到了最后,皇帝既没有怪罪他,也没有心生不悦,反倒被逗弄得哈哈大笑,直言:“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做官,这金銮殿上总有你柯鸿雪的一席之地;便是不想走朕这个捷径,待你科考殿试之日,朕亲自考教你的学问,看你有没有资格做朕的状元郎。”
  “至于这策论,则是陛下要求的,每月送上一篇,送去宫里给他过目,好的留下来供皇子们品读,不好的重写。”掌院顿了顿,“当然,不好的少,有也是他故意的。”
  既说才疏学浅,总不能每篇策论都堪称治国良方,那样还不去报报效朝廷,岂非存了反心?
  一年有个三四篇就够了。
  权衡之道被他琢磨得相当透彻。
  沐景序听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手边有凉茶,日头偏西,学府钟声敲过三遭,午学下了课,山道上便多了许多声音。
  朝气蓬勃、心怀抱负,这世上最令人心动的理想和心脏,在这座京嘉山上都能看见。
  过了许久,沐景序说:“我曾说他适合去大理寺断案。”
  一丝不苟、沉默寡言、严肃正经……大理寺卿都没他这么老成。
  “但他不适合。”过去这许多年,沐景序否定了当年玩笑话一般的判断。
  “适合、但也不适合。”掌院却道。
  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盏润嗓,意有所指:“将遇良才,良臣择主,寒英太过心善,不适合如今的官场。但——”
  他顿了顿:“百姓大概会很庆幸有他这样的父母官,只可惜时局不好。”
  这两个人,一个不适合当帝王,一个不适合当相臣,归根到底总绕不过一个心善。
  可又是谁规定,为王为相者,必须冷血无情?
  掌院说完那句话便再无声音,放了茶盏借着尚且亮着的天光研究古书。
  天边晚霞换落日,他听见沐景序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南下?”
  掌院手指微顿,摇了摇头:“不知道,一年总要去几次,或是为了祭祖。”
  抑或为了找故人骸骨。
  总有些缘由,就像他听了一夜婴儿啼哭,便冒了天下之大不韪送往皇城一张折子。
  现在的柯寒英风流多情,可在掌院看来,他这些年走的每一步中,似乎都带着死志。
  能达成目的自然最好,达不成……
  便达不成吧。
  大不了去死。


第11章
  沐景序亲耳听见柯鸿雪说他每年南下去寻故人尸骨过,但那不过轻飘飘几个字,从口中说出,没有任何附加的场景词汇描述,便是当下心中震颤不已,其实很难有实感。
  而掌院今天说的这番话,才是真正向他展开了一副画卷。
  ——一副在他离去后,这些年阿雪孑孓独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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