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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柏林的陌生人(32)

作者:vallennox 时间:2025-02-12 10:51 标签:年上 BE 欧风

  安德烈最后一次去见霍恩斯比是在6月2日,维也纳峰会前两天,再次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等峰会结束再说”。安德烈不打算等下去了,他去了一趟车站,取走了寄存在储物柜里的手提箱,这个手提箱在柜子里躺了好几个月,已经累积了一小笔高于平均值的租金。这次没有人给他安排飞机和护照了,很难找到实体记录,但我想他应该买了渡轮票,先到了布列塔尼,从那里坐火车到巴黎,之后转到柏林就很容易了。他又回到了柏林,他那不是家乡的家乡,他的旷野和剧场。他将要和莱纳·沃格尔一起谢幕。
  作者有话说:
  [3] 瓦尔特·乌布利希,东德总书记,小时候罹患白喉,虽然痊愈,但声音变得尖细奇怪,是他的个人标志之一,加上他的萨克森口音,“公开演讲时,时常令人无法理解”(引自Berlin 1961, Frederick Kempe)
  

第二十七章
  在柏林,夏天已经来了。莱纳时常开着窗,让风进来。他没换窗帘,仍然用着房东留下的棕色布帘,印花散发出衰老的气息,靠近地板的地方被上一个租客的猫抓坏了。莱纳并不特别介意,美学不是他的首要考量。
  他不常在家里。一是因为不希望和窃听器时刻共处,二是连日的好天气提供了足够的理由外出。他带着小说到河边散步,在长椅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书摊开在膝盖上,但眼睛看着水面上的野雁。虽然咖啡厅比长椅舒适得多,但街上不太安全,如无必要,莱纳不希望出现在东德巡逻队和美国军人的视线里。他当然听到了关于墙的流言,但没有过分担心,从1952年开始,类似的谣言每年都浮出来至少一次,全都没有成真。在他看来,最糟糕的情况顶多就是1953年重演,人们会像以前那样熬过来的,老实低下头,不要乱说话,等风暴从头顶吹过。它一般只影响那些站得高的人。
  白昼漫长,好像来了就再也不走了。莱纳踩着驳船傍晚的汽笛声往回走,躲进“金色鹈鹕”,喝酒,直到夜晚终于展开长袍,把柏林裹进怀里。酒馆打烊之后他才回家,走出了两条街,意识到小说忘在酒馆里,但是现在折返太迟了,只能留到明天再说。能亮的路灯本来就不多,这一晚连最后一盏也被打碎了。公寓所在的那条街完全陷入黑暗,莱纳觉得自己听见了脚步声,在前面,不是后面,他皱起眉,在微弱的月光里,面前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无用的路灯柱投下半透明的影子,像炭笔蹭出来的污渍。他比平常多喝了一份威士忌,不是个好主意,大脑就像装在冷水瓶里,随着脚步晃动,在狭窄的玻璃瓶身上不停碰撞。
  所以,打开家门之后,他十分肯定自己看见了幻觉。
  窗还开着。安德烈坐在餐桌旁,在墙壁的深色阴影和窗帘的浅色阴影之间。看见莱纳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动作很轻,没有碰到桌子,木椅也没有在地板上刮出声音。莱纳后退了一步,在墙上摸索电灯开关,不敢从安德烈身上移开目光,不知道是怕他消失,还是怕他突然发起攻击。酒精令他的手指变得笨拙,感觉花了一整个小时才打开电灯,灯光照亮了餐桌和半个客厅,安德烈还在原处,看起来和莱纳一样真实。
  莱纳半张开嘴,安德烈摇摇头,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另一只手指了指餐桌上的一个笔记本和两支铅笔。窃听器,幸好他还记得这件事。莱纳重重地在牧羊人对面坐下,膝盖撞到桌腿,一声闷响,刚才喝下去的威士忌剥夺了灵活动作的可能性。安德烈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坐下来,在纸上写了第一个单词,把笔记本推到莱纳面前。
  “晚上好。”
  莱纳盯着纸,好像并不认识上面的字母。一阵柔和的风撩动窗帘,已经没了白天的温热,他站起来,关上窗,拉好窗帘,确保不留缝隙,这才坐回原处,拿起另外一支铅笔。
  “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德烈挑起眉毛,在莱纳的质问下面接着写“这就是你首先关心的事?”,故意把问号写得很大,一艘立起来的小船。
  莱纳看了他一眼,把笔记本拽到自己面前,潦草地写出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回来?”
  “答应过你,不是吗?”安德烈在“答应”这个动词下面划了一道横线。
  “我们不能这样谈话。”莱纳写道,字母t和h的尾巴焦躁地翘起来,“要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莱纳没有回答,撕下笔记本里有字迹的那页,走进厨房,点着那张纸,丢进水槽里,等它彻底烧完,拧开水龙头冲走灰烬。他接着走进浴室,打开灯和花洒,让温水淋到瓷砖上,淌进下水道。安德烈靠在门框上看他,挂着半个微笑。斯塔西只能听到房子里高于一定分贝的声音,看不到人们在做什么,骗过他们并不很难。他看着手表,等了十分钟,关上花洒,脱掉皮鞋和袜子,小心放到一边,按照洗完澡之后的习惯,赤脚走进卧室,故意踏出明显的声音,开灯,拍打枕头,扬了扬被单,关灯。对监视人员来说,莱纳·沃格尔已经睡着了,独自一人,和以往许多个晚上一样。
  麻雀和他的不速之客悄悄离开了公寓,关门的时候按紧把手,慢慢放开,免得锁舌弹回去发出声响。他们从运送垃圾的通道出去,后门只有清理垃圾的时候才有人使用,现在是锁着的,但门旁边那扇脏兮兮的玻璃窗可以打开,窗栓早已松脱,不知道是没人发现,还是没人愿意花钱修理。两人爬出窗户,莱纳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扶住垃圾桶,躲开安德烈伸过来的手,说了这个晚上的第一句话。
  “跟我来。”
  他想去的地方即使在白天也不好找,在喝多了酒的晚上难度翻倍。莱纳至少错过了两个路口,短暂地在互相紧挨的砖砌房屋之间迷路。从一条运煤通道里走出来之后,他终于看见了眼熟的蓝色布帘,垂挂在地下室门前,被一盏孤零零的灯照亮。布料厚重,吸了半夜的潮气,黏黏的。莱纳按了门铃,不到半分钟就有人来开门了,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半张脸隐藏在胡须下面,塌陷的鼻子从中拱出来,眼窝因此更显得凹陷。这人穿着工装裤,说话结巴,但不太严重,只是单词和单词之间沾着细细的蛛丝。工装裤男人显然认识莱纳,直接站到一边,让他进去了,甚至没有多看安德烈一眼。地下室里摆着七张桌子,靠墙有个巨大的木架,放满各种烈酒、糖浆和杯子,一个地下酒吧。
  “空着吗?”莱纳问,句子没有主语。
  工装裤男人点点头,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像犬科动物的低吼。
  “谢谢。”
  酒吧里还有客人,两个,看起来都醉倒了,一个趴在桌上,另一个靠着墙角,头歪到一边,张着嘴打鼾。莱纳和安德烈从他们面前走过,绕到吧台后面,打开一扇低矮的门,后面有一条走廊,墙的颜色有很明显的分界,好像这条走廊是套在另一条走廊上的。末端嵌着一个房间,莱纳走进去,打开灯,重新把门闩上。
  “这是个防空掩体。”安德烈指出,摸了摸水泥墙,低头打量了一会条纹地毯,再看了一眼床和上面成堆的抱枕,“至少曾经是。”
  “意外发现的,听说原本想挖一个储藏室。我有时候来这里和人见面。”莱纳在这里停顿,留给安德烈询问“和什么人见面”的空隙,但对方并没有说话,“和旅店客房没什么差别,只要准时付账,酒保不会出卖我,也不过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柏林,所有人最终会出卖所有人,只是时间问题。”
  “那我们最好抓紧时间。”莱纳坐到床上,靠着枕头,半闭着眼睛,不打算继续掩饰酒精带来的困倦,“你这次想要什么?伦敦还有什么不知道?”
  “六处不知道我在这里。”
  莱纳抬头看着安德烈,皱起眉,“什么?”
  “你应该少喝一点威士忌。”
  “那你不应该——”莱纳摇摇头,搜索合适的措辞,“你没必要回来。”
  安德烈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俯身看着莱纳。后者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尽力透过酒精的烟雾看清楚那双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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