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拥有炉鼎体质后(81)
他思索片刻,觉得自己莫非是看到了秦云的前世。修真界中也有人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为人,并不为奇。
于是他继续看了下去,窥见了越来越多的秦云。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无人修仙。但却又和君无渡所在那世界的凡人界大相径庭,生活极为便利,这里极为和平,立有律法,杀人越货者必须依律惩处。
听见旁人都管秦云叫程云臻后,君无渡想起他曾说过自己不是秦云,还说过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君无渡隐隐有了猜想。
程云臻是独生子,父母都对他极好。他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烦心事,君无渡看到他总是被师长赞扬,上台讲解时淡定从容,下了学骑个两轮的怪物和三五好友一同回家,晚上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或是边玩一个方形巴掌大的东西边发出傻笑,或是在灯下读书,咬着笔帽眼神专注……
情窦初开时,也曾有男子和他一样心悦程云臻,向他表述心意,被他婉言拒绝,说自己不喜欢男人。
程云臻考上一座学府时,父母为他摆了二十桌宴席庆贺,从其父母骄傲的神情和周围人的交谈之中,便知程云臻考上的这座学府极好。
难怪。
君无渡忽地意识到,程云臻有自己的才华和骄傲,有过热烈自由的生活,怎么甘于顺从乖巧,沉默地在旁人身下承受。
他在程云臻的记忆之河里缓缓淌过,直到某处断了带。
这次,或许是因为这记忆够近,君无渡能够借程云臻的视角,感受到他的感受。
程云臻果然是穿越而来,初到异世时他感到茫然,但还算是乐观,不停地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君无渡听着他的碎碎念,心中感到不忍。
他还曾试过自杀,但怕疼下不去手,也怕自己穿不回去,树林里能吃的东西很快被他吃光,饿得头晕眼花时,他决定入城去。
一入城,便遇到个好心婆婆,见程云臻望着食物流口水,以言语哄骗他跟自己家去。
君无渡暗道不好,这老妪一看便知有同伙,玩的就是仙人跳的把戏,他听见程云臻内心略有起疑,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对食物的渴望之下,随着那婆婆离开。
他着急地道:“别跟她去!”
恨不得此时出现在程云臻身边,将他带走。
果不其然,程云臻狼吞虎咽地吃下一顿饭后,便有一修士出现,见他是炉鼎体质又长得貌美,当场就要对他行凶。
君无渡为他捏了把汗,感受到程云臻先是受到惊吓,而后很快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胡诌了个身份。
那修士见他容貌过盛,竟也信了几分,将他放走了。
随后,程云臻便知道了炉鼎体质的意思,当时心道:怎么就我穿越这么倒霉?想回家,老天爷快开眼把我送回去!
君无渡听得他的心声,叹了口气。
知道这里好人少之又少后,程云臻行事越发谨慎,只是他身上鼎香散着,便如一块在路上行走的肥肉。
又是一次惊险之后,程云臻被一个男修救走。这人端得道貌岸然,说话亦是轻声细语。君无渡想起程云臻曾说自己被人牙子卖到合欢宗,想必就是此人了。
先出手将人围困,再出现相救。不过是比那老妪高明一些的手段罢了。可程云臻从异世而来,哪能如此快的适应这些黑心肝的手段?
他单纯的心中甚至觉得此人好呢!
入了合欢宗,程云臻的噩梦真正开始了。
头先就挨了顿毒打,因为和程云臻共感,君无渡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疼过。他不知道,是因为程云臻的身体不能忍痛,还是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程云臻经历过的事情,所以才更加疼痛。
挨了这顿打后,程云臻才表现得顺从了些,可每次听着管教,他都在心里暗自不屈不挠。
第一个月,他慢慢记住了守卫换班的时间,逮住机会就跑了出去。可他当时在卖身契上滴了血,很快就被寻到踪迹抓了回来。
被那些人找到的时候,君无渡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绝望。想到他后来被自己连捉了两次,内心岂能没有恨意?
眼前的场景晃动着。
他被压在了地上,但仍旧用明亮漆黑的眼睛瞪视着崔管事,好像在告诉他,我是人,你不可能以驯兽的手段将我驯服。
又是狠狠一鞭子落下。
明明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他还是不肯低头。
崔管事阴沉沉地笑:“好!真是个硬骨头。不过,我可有的是手段整治你。”挥手对底下的人说,“来,上大刑。”
有人求情道:“管事,或许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再等几日就好了,何必动大刑……”
崔管事道:“林怀嫣,你再给他求情,就一起来受着吧!”
君无渡不知道是什么大刑,因为程云臻已经闭上了眼睛。
立刻,他感受到一种钻心的剧痛从指尖袭来,几乎痛的人锥心断肠,程云臻亦忍不住,一瞬间面白如纸,睁开眼睛惨叫起来。
君无渡听见他在内心喊,妈妈,爸爸,救我……
每拔一个,崔管事就问:“服不服?还逃吗?”
君无渡不知道他这柔弱的身体里为什么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到最后,崔管事踩在他血肉模糊的手指上,几乎要将其踩碎,程云臻冷汗连连从脸上滚落,痛得快要晕倒了,却还是说自己会逃。
因为崔管事还打算将程云臻卖个好价钱,并不打算真的将他折磨至死,看他彻底晕过去后,叫人上了点药就抬回屋去。
程云臻再睁开眼时,君无渡看见是林怀嫣一直在照顾他。
林怀嫣:“你真的还打算逃吗?”
程云臻:“我恨这里。我要自由。”
林怀嫣被他深深地震动了。
君无渡却知道,他说的是恨这个世界。程云臻没有一天不在想家,想回去。
等程云臻稍微好一点后,新一轮的折磨开始了。崔管事逼他选一样技艺来学,程云臻被迫用还没好全的手指弹琴。
每天练完琴,琴弦上都染着血。
君无渡惨笑了下,他只知道他会弹琴,还以为给他把琴弹能讨他的欢心。
程云臻开始沉着伪装,等待下次机会。
崔管事是个心思老辣的,他不喜让炉鼎私下过从甚密,怕不好控制,但知道程云臻是个不服管的,故意看着他和林怀嫣走近。
甚至程云臻的第二次出逃也是在崔管事的刻意授意下进行,等把他抓回来后,对林怀嫣实行连坐。
程云臻崩溃了。在愧疚的精神压力折磨下,他很快像变了个人,沉默苍白,他开始不再想家了,甚至连在梦中都要克制。
短短三年,一个原本耀眼漂亮的人被折磨得体弱多病,学会了麻木地讲出一长串将自己待价而沽的话语。
君无渡因他被折磨出来惊人的脆弱美丽而心折,却从未听见他内心绝望的呼号。
从他的记忆抽离,君无渡趴在冰棺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哀哀地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灵魂穿到异世,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程云臻如此抗拒于他,甚至都想过是否他杀过程云臻的亲朋好友,才会惹得他如此。
他如今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晚了。
程云臻不肯告诉他,自然是因为他不是那个值得托付秘密的人。
直到他死后,他才知道他的名字。
再也按捺不住那锥心刺骨的悲伤之感,君无渡干脆坐进冰棺之中抱起程云臻。
他低头去亲吻他的嘴唇,尝到一股咸味,程云臻自然是不可能再流眼泪的,原来是自己的眼泪流到唇边。
再一瞧,昨日为了画符,自己身上划的那些伤都已经好了。使些力气拔掉自己一片指甲,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疼痛。
心中的悔恨之意,如何能解?如果当时他赶在那老妪之前,将程云臻接来霁川,好生礼待,不叫他直面那些险恶丑陋的东西,不会无助,不会受伤,不会流泪……
虽如此想着,君无渡也清楚,以自己的性格,既一见他钟情,怎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