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星：启明(114)

　　平时跟个小话痨一样，怎么现在自己要休假了，他反而不说话了。
　　明明平时在这种需要他发挥作用的时候，时子宁都会格外活泼，哗哗地列出一堆方案，然后等着自己夸他厉害。
　　“子宁？”时子安随口唤了一句。
　　时子宁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来：“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叫你一下，你不说话我以为耳机没电了。”时子安笑了笑，显然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时子宁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问道：“哥，如果说你知道了我之前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你会生我气吗？”
　　“不会啊，我怎么会生你气呢。”时子安毫不在意地答道，他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啊子宁。”
　　时子宁剩下的话就被他给噎了回去。
　　其实是有对自己生过气的。
　　可能哥哥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自己有一次自暴自弃说不想继续治疗了，死了就不用拖哥哥后腿了。
　　那时候哥哥就是生气了的。
　　生气的哥哥非常恐怖，恐怖到时子宁觉得，自己的生死在哥哥的怒火面前，也只是一件小事了。


第93章 当然
　　时子安在第七区落地之后，看到姚云颖给自己发消息，说过两天她来自己家这边有事情要跟自己说。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一定要来自己家里见面说，时子安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一个周的假期，他可以随便看看要不要去拜访一下熟人联络联络感情了。
　　姚云颖把那些资料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先是跟亲自去找陈兰心咨询了一下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得到了陈兰心“任何事情都最好不要瞒着时子安”的建议，最终还是决定跟时子安讲明真相了。
　　姚云颖来这边的时候，时子安正在手机上看餐厅。
　　“来了啊。”时子安给姚云颖打开门，看她还背了个背包，忍不住问道，“还带了东西来？”
　　“嗯嗯。”姚云颖胡乱地答应着，“哥我们先进去说吧……”
　　她的神色不太好，时子安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引着她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姚云颖扫了一眼他的手臂，确认他现在是没有装备金属外骨骼的，这才慢慢地说道：“你……你先冷静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时子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冷静，但是不祥的预感越发深重。
　　姚云颖从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文件，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一下这些东西。”
　　时子安就直接把文件拿了过来开始看。
　　原本坐在电视屏幕里的时子宁默默地熄灭了屏幕，有些不敢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时子安看文件的速度很快，他看完纸质文件之后，就拉过了电脑，皱着眉开始继续浏览里面文件夹的内容，捏着鼠标的手指边缘都在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
　　姚云颖注意到了他极其难看的脸色，她认识时子安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时子安这副模样，他只是沉默地在看文件，但是周身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子安看完所有的文件夹，没有像姚云颖想象的那样把鼠标摔碎，而是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对着电视那边问道：“这就是瞒着我的事情是吗，时子宁？”
　　说实话，在他连名带姓的说出“时子宁”这三个字的时候，姚云颖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脊背紧绷。
　　家里像是停电了一样安静。
　　时子宁在这里，但是他不敢出声。
　　在“燧人”被接入系统中苏醒过来之后，他就已经得知了所有真相，这些文件早就被他读取过，而他从未对哥哥提起。
　　他现在也不可能跟哥哥装不知道，只要哥哥知道了真相，就一定能够意识到自己隐瞒的事实……而他做不到对哥哥撒谎。
　　林屿是很可恶，但是自己现在可以陪着哥哥，他们已经很快乐了，时子宁并不在乎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想哥哥不要生气。
　　时子安感觉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紧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胸腔里疯狂翻涌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付出了一切，把时子宁送进第七区的医院……送到了林屿的手下。
　　林屿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拿自己的弟弟试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自己的弟弟……甚至还要求自己也进行试药。
　　时子安感觉自己几乎要笑出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么愚蠢又荒谬的行径，偏偏是由自己做出来的。
　　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巨大的怒火和屈辱感情在他的胸腔里塞得几乎要爆炸，时子安和客厅里的安静气氛僵持了几秒钟，然后径直站起身，椅子在他身后与地板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姚云颖吓了一跳，她看着时子安沉默地进了卧室，然后从主卧里爆发出巨大的、所有东西都被摔到墙上和地上的响声。
　　姚云颖坐在沙发上，有些忐忑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时子安的暴怒其实在意料之中，但是真到了自己需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姚云颖还是觉得手足无措，明明从始至终时子安都没有对着着自己发泄怒气。
　　姚云颖的目光触及到电视屏幕的时候，顿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现在不光是自己在害怕，“燧人”也在害怕。
　　但是“燧人”并不该害怕，AI怎么会感到真实的恐惧，甚至于这样静默地逃避。
　　姚云颖缓缓地、小声地问道：“时子宁？”
　　“嗯？”电视屏幕亮起了一个小角落，男孩偷偷摸摸地看着她。
　　姚云颖心中的震撼顿时盖过了紧张，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是时子安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把相同样子的“燧人”当成了时子宁聊以慰藉，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也从没有人管过他。
　　但是现在姚云颖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第七区真正的超级AI，并不在那个由顶尖科技搭建的投影室里，而是一直在时子安的身边。
　　那个让整个六国联合都为之侧目的超级AI“燧人”，只不过是时子宁这个孩子丢出来掩人耳目的一道程序而已。
　　姚云颖看着时子宁，问道：“你……能看到哥哥他现在的情况吗？”
　　“看不到，”时子宁的声音放的很小，“他没有带手机，主卧里没有摄像头。”
　　姚云颖感觉自己不太敢往主卧的方向去，光是朝那边看一眼，她就感觉后背紧绷。
　　尽管那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摔东西的声音，她也只觉得安静得可怕。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姚云颖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时子安的情况。
　　她缓步走到主卧门口，仔细地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然后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没锁。
　　她慢慢地把门打开，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时子安。
　　满地都是狼藉和碎片，时子安把头埋在膝盖里，蜷缩着坐在椅子上。
　　姚云颖绕开地上的残骸，走到他的身边去，轻声问道：“哥……你还好吗？”
　　时子安没有动，但是姚云颖听见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得到了回应的姚云颖顿时感觉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哪怕是以她的情商，也知道现在时子安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就是很好的现象了。
　　姚云颖站在他身边，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时子安这副样子，他似乎一直很从容、无坚不摧，但是现在他像个普通人一样蜷缩在椅子上，像个普通人一样宣泄怒火。
　　姚云颖突然听见他说——“我要杀了林屿。”
　　姚云颖看向他，时子安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但是姚云颖很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我要杀了林屿。”时子安慢慢地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姚云颖感觉这种平静感像是一只手似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