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128)
他开始接受温子曳的另一重身份,试图把记忆里不同的两个人合二为一。
很奇妙的感觉,祁绚发觉,随着when和温子曳逐渐重叠,两段记忆彼此相连,琢磨不透的大少爷在他眼中也慢慢变得透明。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when是沿着怎样的人生轨迹,一步步走到今天,长成了温子曳的模样。
第三天,余其承和蓝行过来探望,他们说了一些有关涅槃宫和晨曦学院的消息。
第四天是温形云,可惜没坐一会儿,就有事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等到晚上,祁绚有些困倦了,在床边半阖着眼,撑住下颌,神思迷离地给温子曳讲故事。
今天讲的是《睡美人》,非常应景。
故事的结局,王子吻醒了公主。他悬停在半空,本该学着母亲落在额头上的晚安吻,半途不受控制地改了道。
温存的灯光下,来自北星域的雪原狼小王子轻柔地亲了亲联邦大少爷的唇,喃喃细语:
“医生说短则一周,一周到了,你该醒了,少爷。”
现实不是童话,王子吻不醒他的少爷。
等待是很漫长的一件事,祁绚现在知道了。
第87章 赠玫瑰
清晨。
就像真的刚刚睡醒那样, 温子曳朦胧地睁开双眼,窗外温柔的光正透过纱帘徐徐拂面。
“咔嚓”一声,门口发出响动。他下意识转头,祁绚正给花瓶换了新的玫瑰, 从外面进来。
纯白无暇的花苞点缀着青年月华似的白发, 微微有些长了, 被主人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揪, 束在颈侧;凝目望来, 那双绀紫色的眼瞳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惊喜, 烟雾缭绕般沉淀在眸底。
绮丽难言,美不胜收,如同梦中的画卷。
“少爷!”
清润的嗓音打破了画卷的不真实感,也将温子曳不算清醒的意识拉回现实。
“祁绚……”他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嘶哑地唤了声名字, 下一刻,便被祁绚狠狠抱进怀里。
白玫瑰尚且沾染着清甜的水露, 就这么扑了温子曳一脸馨香。
娇嫩的花枝不堪重负,发出微弱呻.吟。
他刚感到肩头被勒得有点疼, 祁绚就克制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地拉开距离。
“我……抱歉……我很高兴……”
祁绚语无伦次,他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一点, 眉眼仍压不住愉悦的笑意,“你终于醒了……”
他生的好, 温子曳一直知道,但这只雪原狼习惯了以冷面示人,相比容颜, 第一眼更多会注意到他身上凛冽的气势,令人不敢冒犯。
而眼下冰消雪融,那出众的美貌立即凸显出来,温子曳被他的笑晃花了眼,一时间竟没缓过神。
这是谁?祁绚?他家契约兽有这么春光灿烂?
祁绚将花插进花瓶摆好,回过头来发现他仍在发呆,不免忧心地问:“哪里不舒服吗?”
“……我睡了多久?蓝行怎么样?”
温子曳终于记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摇摇头,坐直身体。
伤势早就痊愈,脑海中撕裂的疼痛也消失无踪。除了因注射营养液代替进食带来的些微虚弱,没有任何问题。
“蓝行没事。至于你……”
说到这个,祁绚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他深深地盯了温子曳一会儿,才淡淡道:“到今天,恰好一个月。”
“一个月?”温子曳诧异。
虽说昏过去前他就知道这回讨不了好,却也没想到会严重成这样。
难怪祁绚刚刚会有那种表现。
温子曳心底倏忽一软,又有点微妙的欢喜,他喜欢看这只兽人为他变得不冷静的样子。
那会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重量。
“不是说了吗,睡一觉就好。”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祁绚,微笑,“很担心?”
温子曳本以为祁绚不会接话,毕竟对他似是而非的逗弄,祁绚一向不知所措,只能以沉默应对。
谁知这一次,白发青年却在短暂的犹豫后俯下身,双眼与他平视,认真点了点头。
“嗯,很担心。”
他直白且干脆,眼神清澈,明明白白地透露出思念。
那目光过于温情,以至于称得上“专注”、“灼热”。温子曳被盯得心尖一颤,分明上钩的是祁绚,心如擂鼓的反而是他。
咚咚的声响流入血管,流遍全身,他一时疑心是否外人都能听见这没出息的动静——尤其祁绚的耳朵还那么灵。
温大少爷难得有了点羞耻心,移开视线,四处寻找着可扯开的话题。
触及床头新鲜欲滴的花束时,他愣了一下,眉心微蹙:“这是?”
“植物园里摘的。”祁绚跟着看过去,说,“开得很好,很漂亮。”
温子曳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睫。
漂亮么?也许吧。
只是他在看见的第一眼,不会因这漂亮感到愉悦,说不出的烦躁在心底蔓延,被他滴水不漏地掩饰过去。尽管不想承认,但这幅景象,只会让他想到苏枝。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逐渐能说服自己放下,可这不代表他毫无芥蒂。
“少爷不喜欢?”祁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问。
“不……”温子曳本想说不喜欢,可一抬眼,祁绚靠在床头柜前,修长手指正随意地拨弄着玫瑰花瓣。
雪白的颜色不分你我,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这是祁绚送他的花,温子曳突然意识到。
虽然并不代表什么多余的意思,但他莫名稀罕起来,觉得那束花也不是那么碍眼了,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当然喜欢。”
祁绚回首瞥他一眼,温子曳发誓从中看见了恶劣的揶揄。
“这样啊。”祁绚说,语调漫不经心,“我还以为少爷看到它,会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
温子曳唇边的笑容一僵,他望着祁绚,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他了:“什么意思?”
他攥紧被单,觉得自己像是被嘲讽了。
是,祁绚当然知道他不会喜欢,他共享过他的记忆,对苏枝曾经虚情假意的温柔一清二楚。
在这只花瓶里插上白玫瑰,摆在床头,和当年的苏枝做一模一样的事情……祁绚到底想干什么?激怒他吗?
被单揉皱,温子曳脸上还噙着笑,温度却已完全冷淡下来。
他盯着祁绚,思索着小狗不乖巧的源头,正欲开口斥责,祁绚就凑了过来。
一枝玫瑰被他掐在指尖,带着晶莹水露的冰凉,贴了贴温子曳的嘴唇。
他竟然先一步委屈:“可这是我送给你的花。”
他对温子曳眨眨眼:“希望少爷在看见它的时候想起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呼吸很近,近到他们的唇瓣间只隔了一朵玫瑰。
温子曳脸上一阵烫一阵凉,就如他心里一阵冷一阵热。
他匪夷所思地睁大眼睛,凝视这个举止陌生的人,表情难得透露出一丝茫然。
随即,就见祁绚得逞似的笑了笑,将玫瑰别在他的发间后站起身:“我去弄点吃的,顺便告诉一下余少他们你醒了的事。请少爷好好休息,其他我会安排好的。”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温子曳眼神幽微。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为什么他只是躺了一个月,祁绚就发生了这么奇怪的变化?他真的只躺了一个月吗?
温子曳摘下头上的花,捻在手里,玫瑰的枝条仔细修理过,尖锐的刺只剩不明显的凸起。摩挲着指腹下的不平整,被激起的心跳慢慢平复,他还是第一次在和祁绚的来往中丢失主动权。
片刻的沉吟后,温子曳决定联系一下余其承,弄清楚目前的大致情况再说。
他下意识去摸腕表,摸了个空,往两旁去看,在花瓶旁找到了他的终端……两个。
古旧怀表静静躺在玫瑰的阴影下,一角因折射的阳光闪烁着鎏金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