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比特(44)
彩色符号逐渐化开,连同着记载它们的信纸,化作点点光亮,四散入天空。
罗贝仰起头,追逐着那些光点,直到它们彻底地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睁开眼,罗贝的脸侧连同着发丝都湿漉漉的。
梦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记不清自己究竟见到了什么,可眼泪却不停地落。
他想,他可能是再也不会梦见比特了。
作者有话说:
涂白棠:……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是吧?
(不是)
第37章 不管,你就是!
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每天例行的早饭时间。
住院生活让罗贝的作息变得非常健康,今天却有点睡过了头。
去门口取餐时他还没来得及洗漱。可能是眼眶有点儿红,负责发放餐点的阿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
罗贝心中尴尬,把脑袋压得低低的,试图掩饰。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不可以再总是掉眼泪了。
昨晚的梦境内容已经变得模模糊糊,但他隐约还记得,梦里比特对他说,别哭。
罗贝理智上是知道的,所谓的梦,无非只是没有完全休眠的大脑在记忆和情绪的影响下擅自编造出的内容,是完全虚拟的。
可在感情上,他更愿意相信那就是比特给他的最后的留言。
即使留言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分明,但他依旧记得梦中那仿佛温柔怀抱一般将他彻底包围的爱意。
所以他不可以再哭了。
放下餐点坐回到床边,摆在枕边的手机提示灯一亮一亮的。
有一条未读消息,发信人是涂白棠。
——早上好。
罗贝愣愣地看着这行字。过去,涂白棠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特地跟他问好过。
昨晚古怪的经历在他记忆中浮现。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确实是个有点迷糊的人,想象力过分发达,还有点不切实际。但怎么想,一个正在和他接吻的人应该也不会被轻易掉包的吧?
那个男人除了长相,和涂白棠没有半分区别。
罗贝的脑中突然炸开了一个惊人的念头。
他屏住了呼吸,心跳得飞快,微微张着嘴瞪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接着忽地想到了什么,试着滑动屏幕操作起来。因为手指不断发抖,失败了几次才终于打开了自己的相簿。
他拍过涂白棠的照片,就在这间病房里。
可缩略图列表里,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任何兔子的影子。
最新的几张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
罗贝忐忑地点开,不等看清男人的长相,又掩耳盗铃般迅速地关闭。他捂着胸口,试图平息自己此刻剧烈的心跳。
大脑嗡嗡作响,运转不畅。
慌乱之际,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医院的公众号文章里下载过一张涂白棠的正面照。
他迅速地切换相册,最终找到的,是一张人类男性对着镜头微笑的正面照。
那张面孔眉眼端正,笑容温和,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找不出任何瑕疵,是会让人下意识便心生好感的类型。
很好看。但也正因如此,脸上缺乏明显的特征,或者说是缺陷。
是罗贝最不擅长记住的长相。
所以他完全无法分辨这是不是昨晚出现在自己病房里的人。
但……从逻辑上说,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放下了手机,在感到茫然的同时,整个人被巨大的失落彻底笼罩。
难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兔兔头人类吗?
罗贝接受不了。
强烈的逃避情绪让他立刻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其实涂白棠是一只修炼了一千年的兔兔精,伪装成普通人的模样在人类社会中生存。而自己的奇特能力,无意识间识破了他的真面目!
这张照片里的涂白棠,只是他假装成人类的拟态罢了!
如若不然,当初自己说他长得像兔子,他怎么没有否认呢?
虽然记不住人类的长相,但看在眼中时,罗贝还是拥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照片里的男人仪表堂堂,气质温润,既没有屁股一样的大腮帮子,也没有小黑豆一般的眼睛,嘴唇不薄不厚正常上下两片,和兔子扯不上半分关系。
罗贝的表情变得凝重。
自己突然之间无法识破他的真面目,可能是因为涂白棠在日常修炼中法力增强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的特殊能力在这场无形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失效了。
对,一定是这样。
涂白棠总不能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帅哥吧?
罗贝再次拿起手机,反复斟酌后发送了一条消息。
——其实你是一只兔子,对不对?
直到他吃完了早餐的水煮蛋,终于收到回复。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是啊。
好暧昧的回答。
这应该是一种话术!涂白棠基于一些原因不能承认,又不愿意欺骗自己,所以才只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好像当初问“有没有女朋友”,不直说“没有”,那就是“有”。
如果不是兔子,涂白棠应该立刻否认才对!
罗贝怕自己判断有误,作为对照组,给已经回了老家的谌早也发了一条同样的消息。
谌早没回。大早上的,恐怕是还没醒。
罗贝默默吃完了早饭,涂白棠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的兔子今天也可以来见你吗?
罗贝深吸一口气。
他承认了!
……应该是承认了吧?
若不然,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会做出自称兔子这样尴尬又羞耻的事情吗?
涂白棠性格那么稳重,绝对不可能!
若是直接对他说“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真面目”好像有点儿太唐突了。万一涂白棠有什么难言之隐,显得自己很不体贴。
有什么方法可以作为旁证呢?
罗贝陷入了沉思。
涂白棠很忐忑。
昨晚原本气氛很好,本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想到会把罗贝吓成那样。
给自己盖章“慢热”三十年,他忽然意识到,这标签可能打错了。
罗贝本就是个有些古怪的孩子。从他所叙述的退学经历中不难发现,他内向敏感,胆子也小,总是活得小心翼翼。可能是和比特朝夕相处了太久,罗贝的性格也有点儿像是一只兔子。
被这样毫不留情地冷漠拒绝,涂白棠自然会感到受伤难过。可他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反馈给罗贝。
他年长了罗贝整整十岁,在恋爱关系中有义务成为更稳重、更值得依靠的那一方。
原本还担心经历过这般尴尬后,罗贝会对他心存芥蒂。没想到当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主动联络后,罗贝居然给出了那么可爱的回复。
涂白棠认为自己可以试着配合一下。
谈恋爱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些过去听到就会起鸡皮疙瘩的话,实际对着心爱的对象说出来,倒也没那么难以启齿。
对话进行得十分顺畅,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吃过午饭后,涂白棠又一次来到罗贝的病房。才推开门,坐在桌边的罗贝立刻扭头看了过来。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涂白棠上下打量。
“怎么了?”涂白棠读出了他肢体语言中的紧绷,刻意表现得一派自然,“看到我那么惊讶。”
罗贝舔了舔嘴唇,缓缓摇了摇头。
涂白棠怕他没有安全感,入座前把椅子拉到了桌子对面,一个离他尽可能远的位置。
“还是借你这儿练会儿琴,”他告诉罗贝,“你继续拼图吧。”
罗贝小心地打量着他,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隐约透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涂白棠被看得不自在,想逗他,又怕吓到他,憋得难受。
正要再说些什么,罗贝忽然开口:“你口渴吗?”
“……还好吧,”涂白棠说,“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