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的实在太多了(75)
姜月惜特别热情,连程郁都没顾上,招呼谈兆天:“来来,上楼吧,进屋坐,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戎浩军则和程郁走在一起,程郁见戎浩军还有点坡,伸手扶了下戎浩军的胳膊,关心道:“腿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早不疼了。”
戎浩军解释:“我这是床上躺多了,麻的。”
上楼,进屋,姜月惜给程郁和谈兆天拿拖鞋:“小谈,你穿这个。”
“谢谢阿姨。”
谈兆天低头换鞋。
程郁也正要换鞋,抬头,看见桌上,吓了一跳——他家本来是一个八仙方桌,平时就用这桌子吃饭,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在桌上架起圆桌板,方便放那一堆菜。
而今天,圆桌板也架起来了,满满一桌菜,比过年还要夸张。
程郁看得愕然,心里又默默好笑。
他眼神示意看过来的谈兆天:你这可是最高规格。
谈兆天看向圆桌,也吊了吊唇角。
等上桌,五人落座,戎浩军甚至开了瓶很贵的白酒,准备给谈兆天面前的小杯子斟上。
谈兆天忙挡住拒绝,戎浩军很热情:“来来,小谈,喝点,喝点吧,我早上特意去烟酒店买的。”
程郁又吓了一跳,觉得今天的规格当真很高。
谈兆天用手盖住小杯子,婉拒,说:“不喝了,走的时候还得开高速。”
程郁也劝:“我们就待两天,今天喝,明天酒精消化不掉,要算酒驾的。”
“那好吧。”
戎浩军就给自己倒了点儿。
“吃菜,吃菜。”
姜月惜张罗着,又拿公筷,给谈兆天夹肉,夹完又给程郁夹。
程郁:“妈你也坐吧。”
姜月惜:“诶诶,好。”
一顿饭吃得融洽,吃完,时间尚早,谈兆天去程郁卧室转了转,看见了程郁床头摆的全家福,也看见了书柜上程郁以前读的一些书,都是金融相关的,还有许多时政类的书籍。
程郁端着果盘进来,见谈兆天在看他的书架,走过去,边递上果盘边道:“我看的东西是不是挺单一的。”
谈兆天低头拿了叉子,叉了一块水果,吃着:“都是金融和时政的,这么好学?”
“是啊。”
程郁也看看书架,回:“我大学学的这个,当然是想从事相关工作的。”
又说:“可惜当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不懂,那时候要是懂,我就选机械自动化或者计算机了,这样毕业的时候找工作还能轻松点,至少不用挤破头。”
谈兆天这时又扫了眼别的地方,问程郁:“你以前的卧室?”
“嗯。”
程郁吃着水果:“叔叔的房子,对我还是不错的,一直是我住南向的这间。”
谈兆天这时想到什么,问:“你晚上回家住?”
程郁摇头:“我回来之前跟我妈说过了,今天不回来住。”
“晚上要去见领导,还要喝酒,直接住酒店了。”
谈兆天“嗯”了声,没说什么。
他和程郁家里接触了几次,能清晰地感觉出来一点:看起来,他们一家四口是融洽的,程郁对家人也十分不错,把继父接过来做手术,忙前忙后,程郁他妈和继父待人也客气热情,这一家人之间看似和谐的氛围下,他总觉得程郁和他母亲继父的相处有种割裂感。
具体起来,大概就是程郁和家人亲切并不亲密,反而非常的客气,相处如同在演戏,和谐融洽得非常浮于表面。
谈兆天觉得程郁和他相处,都比和他母亲继父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更放松自在。
第45章
谈兆天发现了这点,不解程郁为什么会这样。
姜月惜和戎浩军看起来就是朴质的老实人,大概率也不会对孩子不好,程郁和他们之间,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嫌隙吗?
晚些时候,谈兆天开车送程郁去酒店见领导的路上,便语气自然地问了自己的不解。
“是有什么事吗?”
“总感觉和他们相处,你不是特别的自然。”
“但我看你也关心他们,会把你继父接过来做手术。”
程郁转头看了看开车的谈兆天,起先没有吭声多解释,只是说了句:“哦,被你看出来了。”
还问:“有这么明显吗?”
谈兆天:“能感觉出来。”
程郁默了片刻,起先什么都没说,快到酒店了,他才语气正常地说道:“不演一下的话,真的做不到母慈子孝。”
“我妈其实不是现在看起来的这样,早年她脾气很差,对孩子没什么耐心,打也会打,骂也会骂,还啰嗦。”
“我小时候其实很烦她,和她也没什么话说。”
程郁是第一次和人聊这些,不免边说边在脑海里组织措辞,想着该怎么恰如其分的剖析清楚。
程郁:“我长大之后,与其说是理解了我妈和我继父的不容易,不如说是‘自我和解’。”
“我没怪他们,也清楚他们会有他们的局限。”
“我毕业工作成熟了,就尽可能的去包容他们。”
“他们见我大学毕业混得不错,还能打钱回家,工作也体面,慢慢对我就比以前有耐心了,也会顺着我。”
“一夜之间,好像我成了家里的大人,他们变成了小孩子。我说话开始变得有用,他们也会听我的。”
程郁淡定平静的:“可能这种情况在别人家里,孩子早跑得远远的了,和父母关系也不好。”
“但我对家庭有一定的责任感,我觉得既然他们能把我养大,我就能给他们养老。”
“他们愿意在老了的时候表现得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妈妈,我也配合着演演好了,又不费什么劲。”
“我没有得到什么母爱父爱,对等的,他们也没有从我这里得到儿子的爱。”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必要撕破脸。”
“大家都凑合凑合算了。”
程郁又接着平静道:“偶尔我也会想起小时候,我妈在我生病的时候抱了我一夜。”
“我继父也会在下大雨的时候,来学校给我送雨披。”
“他们不是坏人,都只是生活不容易的普通人。”
“这个家里没有爱,至少还有责任。”
“我长大了,毕业工作了,成熟了。”
“我就要学会包容和和解。”
“我怨恨他们没用,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至少还有个家的样子。”
谈兆天没说什么,伸手过去,掌心抚了把程郁的后脑,就像在安抚。
他现在也多少知道程郁之前为什么会坚持单身主义了。
在没有爱的家庭里,一个孩子是很难习得如何去爱人以及被爱的。
爱在他眼里太虚无缥缈了,只有责任这种实在的东西,他可以看得到。
谈兆天开着车,这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为程郁自信阳光开朗人缘好这些,都是因为性格的底色好,因为有个健康圆满的家庭基础。
如今才知道,程郁是主动选择了这些。
他根本没有培育成才的成长条件。
他是匮乏环境中凭自身努力长出的花。
不久,到了酒店,谈兆天关照道:“别喝太多。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程郁下车,语气随意:“和领导吃饭,喝多喝少,这可由不了我。”
谈兆天准备解安全带:“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程郁揶揄:“我是三岁小孩子?”
他扶着车门:“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来接我就行。”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谈兆天这时候确实是放心的。
他觉得见体制内的领导,总好过见体制外的生意人,和后者的饭局,才是真的没底,不知道得喝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