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成为救世主的那些年(148)
然后长臂一挥,靠着听声辨位,精准地抓住了薛狄的衣领子,挣扎着爬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吐在自己身上。
于是最惨的人只有喻客歆。
谁能管管他?他看起来快要死了。
哗啦啦。
激荡的瀑布水声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在这样的声响衬托下,翟凝苏和薛狄的呕吐的声音都变得那样低不可闻了起来,只是两人这一副要把胆汁也一块儿吐出来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
看得没有过这种经历的男孩儿都情不自禁地皱起了小脸。
喻客歆就更惨了,感觉他浑身都在抽搐,娄君怀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老实说,他这样还不如晕过去的好。
曲指勾着三人因果线的危越:……
他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当代灵者的身体素质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行。
不就是晕吗,至于这么难受吗?
“啊!”
男孩儿蹲在地上,伸手扯了扯危越的衣摆,待人垂眸向他看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看得一旁的娄君怀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危越略想了一下,顿时忍俊不禁。
他的意思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看起来是不是要死了?如果死了的话,可以把他丢到下面的水潭里去,村子里那些人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危越俯身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倒也不至于。”
人还没死呢。
即便死了,喻客歆的尸体也不会留在这里,他也好,娄君怀也好,他们都会帮他把尸体带出去的。
肆意屠戮生灵的诡域不该是任何一个灵者的安魂之所。
约莫七八分钟后,三人终于缓过来了。
喻客歆靠着比翟凝苏和薛狄更浑厚的灵力率先清醒过来,一抬眼,他疑似看到了一家三口。
两个并肩而立的大人,一个蹲坐在粉衣人身边的小孩儿。
喻客歆:……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被他做成手链戴在手腕上的珍珠已经微烫,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站在三人中间的粉衣人身上,哪怕他的视线还有些重叠模糊,这位的非人感简直横冲直撞扑面而来。
喻客歆自动忽略了另外两个人,他抖着手脚爬起来,在确定翟凝苏和薛狄不需要他搀扶后,他喘了两口气,把堵在嗓子眼里的腥甜咽回去,朝那粉衣人拱手,躬身:“在下喻客歆,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头戴粉色凤冠的秾丽郎君松开指上勾住的三根因果线,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笑容端丽而僵硬,仿佛置于神龛之上的冰冷尸体。
清冷空灵的声音回响在三人耳边,他双唇未动,却道:“此身,【冠花元郎】是也。”
喻客歆微微睁大眼睛,眸中映出手腕上一点盎然的新绿。
这是……
第二位,维序者。
第87章 吕吉村(29) 移动的镜头
危越在见到喻客歆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就刻着一个莽字, 还是打蛇随棍上的莽。
这属于是预知类能力者的通病了,知道太多,世界的神秘在他们眼中逐渐变少, 其中也包括了生命的重量。
他们依旧敬畏生命,但也不那么畏惧死亡了。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死的早”,这不是一句玩笑话,恰恰相反, 很大一部分预知类能力者都会不可避免地应了这句看似玩笑的谶语。
知道得越多,能够拉住他们的羁绊就越少, 生命的神秘被看透,他们便会去向往死亡了。
说白了, 很大一部分预知类能力者或先天或后天,或多或少地都会有点儿自残倾向。
具体表现之一, 就是他们很爱作死, 即便被反噬了,也拦不住他们孜孜不倦地作死。
喻客歆恰是其中之一。
这个世界的和平安逸是玻璃罩里的玫瑰, 已经有一把锤子照着这个玻璃罩落下来了,等到哗啦一声巨响的那天, 玻璃罩里的玫瑰便会被那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寒冬逼迫得枯萎。
危越从前并不知道这一切真相, 他也是玻璃罩里的玫瑰,看不到玻璃罩外蠢蠢欲动的寒冬。
而如今他知道了。
芸芸众生中,对抗诡异的灵者们是最知晓世界真相的人,他们被死亡环绕,随时都可能投入死亡的怀抱。于是他们仍旧尊重重视生命,但也不再畏惧死亡,心中早已坦然地接受了自己随时随地都会坠落的可能。
危越看了一眼站在喻客歆身后,慢他一步拱手行礼的两个灵者, 又看了看望向他们眼神柔和的娄君怀,唇边的弧度微微上扬几分。
还真是,一脉相承,上行下效啊。
故而当喻客歆行完礼一抬头,张口就问“敢问郎君,如您和乌鸦夫人这样的维序者还有几位啊”时,危越已经没了之前在南鼎区那样被这人卜算后,想要抽他一个仰倒的冲动了。
是这家伙能问出来的话了。
万万没想到他张口就问的翟凝苏和薛狄:……
两人一齐睁大了眼睛,恨不得一人一边掐青他的腰,这是能直接问的吗?!啊!
娄君怀也惊了一下,但联想到地母之神之前说的话,他便不觉得惊讶了。
是这个人能问得出来的话。
如这样的身躯,危越还有多少?
这个问题……娄君怀垂下眼帘,不敢去看身边人,他怕自己眼中的疼惜流露出来,冒犯到绝不需要任何人怜悯的心上人。
地母之神的避而不答和隐瞒,这其实已经是一种答案了。娄君怀是一个聪明人,他已从中窥探到了一部分真相。
昏迷前,苏醒后……危越变了很多。
这样大的变化不可能只在朝夕之间,也绝不止大半年的时日能够做到的,那么真相如何……其实已经明了了。
娄君怀只恨自己不够强大,倘若他足够强大,这个本该受他庇护的世界便不必时时刻刻担惊受怕,饱受诡异肆虐之苦,而他的心上人也不会遭受那些他本不该遭遇的苦难。
越回忆起从前那个腼腆青涩的青年,娄君怀就越觉得自己无能,心中的疼惜若是不做遮掩,就一定会从眼里口中跑出来,冒犯到他不需要怜悯的心上人。
男人只能垂下眼帘,强忍着不去看近在咫尺的青年。
他尽力平复着心中汹涌的情绪,瞒过了身边人,却瞒不过和他一体的地母之神。
【小君,怎么突然这么难过了?】
娄君怀抿了抿唇:【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地母之神有些着急地反驳道:【怎么会?你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小君,你甚至从未诞生!】
那株本该拔地参天的树苗终究只长到了半个小臂那样长,便在潮涌般的黑暗和污染中枯萎、退化,砰的一下化作磅礴的灵力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同诡异对抗的生灵们因此得到了第二次进化,危如累卵的文明这才有了存续下去的力量。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呢?
娄君怀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满是苦涩和自嘲,一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顾不住的男人如何不算是没用?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附和着地母之神的话,不愿这位已经做了太多累了太久的长辈再为他操心担忧。
娄君怀的敛气功夫原本就很好,记忆回归一部分后就更好了,与他只有两拳之隔的危越也没有发现他此刻正在钻牛角尖。
他在思考怎么回答喻客歆的问题。
他还有多少张人物卡?
能够承载他的灵魂的人物卡最低也要是中级,他从前还算得上家资颇丰,后来大半的家资都填进了逃命的路上,数一数的话……居然连两手之数都凑不齐了。
危越:……
感觉自己很贫穷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能平常心对待喻客歆发问的危越突然觉得这个人太冒犯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是的,邪神就是这样的喜怒无常。
青年自己都想要伸手摸摸头顶,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角顶破了【冠花元郎】的躯壳冒出来了,不然他怎么突然变得恶魔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