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夫O的亡夫遗像(88)
“……知道了。”
Omega精疲力尽地随口应了一句,却根本没往心头去。
不过是一个用满一个月就要报废的工具,哪怕曾经和自己有过什么恨海情天的过往,在既定的覆灭前也已经彻底没了意义。
可是后来,腐肉味弥漫的阴湿下水道中,Omega手足无措地捧着那个人的残躯,死死地抓着断臂处被鲜血浸透的布料,企图用这点杯水车薪的动作给怀中人止血。
“没有用……哥哥不用费力了。”那人到了那一刻,居然还能忍着剧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活不下去啦,哥哥……”
“——闭嘴!”
兰舒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你肯定能活下去,安静点。”
可那个Alpha才十八岁,正是少年人最灿烂的年纪,话多得根本收不住。
他不顾Omega恶劣的态度,自顾自道:“说好的游乐场不能陪你一起去了,不过我给你留了游乐场的说明指南,在我的光脑上……出去后你记得看哦。”
兰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如果不能活着出去,你的光脑我碰都不会碰。”
言罢他甚至觉得这句话不够决绝,竟又补上了一句:“到时候直接烧给你。”
龙乾闻言终于不笑了,疼得一阵抽气后,埋在他怀中小声道:“怎么这样……哥哥好残忍啊。”
兰舒抱着他心头发紧,隔着管道的缝隙,抬眸看向外面的黑夜。
……发出去的信号真的有用吗?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救援没有到,怀中人却一点点冷了下去。
兰舒让他闭嘴,龙乾便真的听话地闭了嘴,待到兰舒发现不对时,他已经几近昏迷了。
“不能睡,醒醒!”兰舒心急如焚,拽着他的领子拍了拍他的脸,“【龙乾】……!醒醒!”
听到这人生疏却准确地唤起自己的名字,Alpha一顿,竟当真从那股巨大的疲惫中抽离出来,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可是我真的好困……怎么办…要不哥哥陪我说说话吧……”
兰舒连忙道:“你想说什么?”
Alpha在他怀中沉默了良久,突然道:“……【我喜欢你。】”
兰舒蹙眉:“我听不懂华夏语。”
“我知道,”那刚过了十八岁生日的Alpha轻笑了一下,固执道,“【我喜欢你,兰舒】。”
兰舒心下猛的一跳:“……你喊了我的名字?”
“嗯。”龙乾噙着笑,半闭着眼埋在他怀中,又喊了一声,“……兰舒。”
在基地,样本是没有名字的。
可龙乾告诉他,他叫兰舒,那是他【母亲】为他取的名字。
【母亲】,这个词甚至不在基地的语言系统中,兰舒费了一番力气才明白,龙乾指的是那个将他孕育下来的母体。
兰舒当时忍不住问过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曾经看见过……”Alpha当时吻着他被汗水浸透的脊背轻声道,“我看见过……她很【爱】你。”
兰舒在龙乾那里被迫学到了很多基地中没有听过的词汇。
那个分明比他还要小一岁的Alpha,似乎很享受将未知的知识一点点塞丨入他的脑海,一点点塑造他的过程。
而到了最后一夜,那人的这点癖好似乎又发作了。
“哥哥……”他分明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不知道从哪升起了一股兴奋,以至于嗓音都有些发紧,“我教你一句华夏语吧。”
兰舒听出他的虚弱,忍不住蹙眉,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什么?”
龙乾笑了一下:“【老公】。”
“……什么意思?”
“就是知己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Alpha似是被那股诱哄人的隐秘兴奋冲昏了头脑,扭头咳嗽了两声。
兰舒一下子被他吓坏了,当即厉声道:“你少说两句吧,血都快流干了!”
空气骤然陷入了寂静。
那人原本虽然虚弱但带着光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明明两人满打满算不过一起待了一个月,可兰舒对龙乾所有心软和妥协,早在那时就有了预兆。
最终,那个还没有经历过后来那么多思念的Omega,用不甚熟练的语速轻声道:“……【老公】。”
而那生涩而敷衍的称呼,成了他日后日复一日间,难以消解的钝痛。
世间最难熬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在那之后的漫长个日夜。
前十九年尽是空白的Omega,抓着那仅有的一个月记忆,在黑暗中一遍遍回味,一遍遍堕入深渊。
后知后觉的爱意像慢性毒药般渗入骨髓,可它来得太晚,等到兰舒回过神时,命运已经将他和那人隔在了长河的两侧。
再后来,大雨滂沱下,新入学的Alpha在入学训练中替同学担错被发现,遭到了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惩罚力度。
他于是带着鲜亮的怒火和明目张胆的不服气,直视着那人的眼眸道:“报告首席,我叫龙乾!”
兰舒冷冷地看着他:“我没问你叫什么,趴下,一百个俯卧撑。”
那和记忆中全然不同的Alpha一下子被他激怒了,但最终还是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俯身趴了下去。
兰舒站在雨夜中,用尽全力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人叫什么?那简直是刻在骨血中的名字。
他攥着手心,看着那人带着怒火在自己面前趴下,于无声处听到灵魂发出一声巨大的震颤。
他本以为重逢时的冷漠会将那人彻底推开,这一次他们将会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后来的一切却朝着和他朝着和他预测截然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眼下,所有的记忆彻底回笼。
第三波发情热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兰舒拥着那照片,再一次喊出了那从重逢第一面开始就想要唤出的称呼:“老公……”
我去过了你的故乡,看过了你想让我看的风景,走进了你最想上的大学,也终于学会了你想要听的称呼。
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那些浓烈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兰舒含着泪吻在照片上,抱着照片,拿起抑制剂踉跄着爬到床边,腿一软,直接栽在了床上。
可哪怕到了第三波发情热,兰舒攥着抑制剂攥到指尖发白,最终却还是把抑制剂暂时放在了一旁。
他像是忏悔一般拥着照片,双腿无意识地夹紧了身下的被子。
“对不起……”大脑昏昏沉沉地Omega对着怀中的丈夫轻声忏悔道,“我不是故意要伤害自己的……但没有办法……”
他的语序颠三倒四,理智都已经不清楚了,可他还依旧记得,自己和那人承诺过,从那处牢笼逃出来后,将不再伤害自己。
可眼下他要食言了。
他亲手把那人推出了房间,此刻的煎熬与空虚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在打抑制剂之前,兰舒却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埋在照片中,战栗着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痛苦。
那能让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真正经历发情期时的欢愉。
Omega本能中对Alpha的依赖居然要通过苦痛来排解,实在是可怜极了,但他的这般可怜又像巴掌一样,狠狠地扇在了什么人脸上。
第三波情潮接近尾声时,兰舒勉强睁开双眼,被汁水浸透的手指颤抖着摸向抑制剂。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管壁的前一秒,突然间——
“验证通过。”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兰舒略显迟钝的大脑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一声巨响骤然在他耳边炸开。
“砰——!”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什么人竟一脚踹开了屋门,砸在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