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当妖妃(116)
片刻后,道清提醒绮雪:“已经到了。”
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绮雪听到了接连不断的低咳声,还有薛总管焦急的劝慰:“陛下,您就再吃一口药吧,要是贵妃娘娘回来了,看到您病成这样,他得多伤心啊……”
“放着吧,吃不下了。”
另一道嘶哑虚弱的男声响了起来,粗糙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难听得厉害,令绮雪难以相信这是贺兰寂如冷泉般的声音。
不过听到贺兰寂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并且能够说话,绮雪揪紧的心骤然放松下来,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他哽咽而颤抖地唤道:“陛下……陛下!是我,是圆圆,圆圆回来了……”
屋中静了一瞬,绮雪听到贺兰寂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薛总管说:“朕又幻听了,竟然听到了圆圆的声音,他终于肯来找朕了。”
“过来吧,圆圆,让我再看一看你……”
贺兰寂的语气轻柔平静,毫不迫切,因为他只是将绮雪的呼唤当成了镜花水月的幻影,在他思念成疾后,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幻视和幻听了。
但和他不同的是,薛总管却一下子激动起来,挑高了语调:“不是的,陛下,不是您的幻听,我也听见娘娘的声音了!是您吗,娘娘?您真的回来了?”
“是我、是我,我平安回来了……”
绮雪哭着回应,拍拍道清的胸膛:“快抱我进去!”
道清薄唇微抿,面色很是冷冰,却还是抱着绮雪来到了贺兰寂的床榻前。
幔帐是掀开的,道清瞥向帐中,立刻皱起了眉,没有料到贺兰寂竟会病得这么严重。
贺兰寂修习污秽的巫术,身体向来不好,却从来没有如此病入膏肓过。只是短短一个多月,他就形销骨立,如同一具包裹着惨白皮囊的骷髅,枯槁的眉眼间泛出浓重的死气。
他漆黑的瞳孔涣散无光,可是在听闻这一次不是他的错觉后,却蓦地掠过一丝光彩,如冥冥黑夜中燃起火光。
在薛总管的搀扶下,贺兰寂勉强支撑起身体,低声问道:“圆圆……真的是你?”
他已经无法分清这是不是他的幻觉了,因为他虚弱得无法使用魇术,而且绮雪体内的魇魔也早已清除出去,他再也不能通过魇魔感知绮雪的心情了。
而且他的身体很疼,每一寸皮肤都疼痛到了极致,令感官变得迟钝麻木。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遍地通过话语来确认:“圆圆?”
“陛下……真的是我,我没有死,我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绮雪被道清放在床榻边,轻声地呢喃着,摸索着握住了贺兰寂的手。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的触觉还在,只是摸了一会,绮雪就感觉到贺兰寂的手冷得像冰块,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一摸全是骨头。
绮雪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继续往上摸,越摸越是心惊。
直到摸到胸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肋骨,贺兰寂终于轻轻按住他的手:“别摸了,圆圆,我没有大碍。”
贺兰寂连阻止绮雪的动作都是这么轻,失去了以往的气力,绮雪愣了一会,眼圈突然红了,嚎啕大哭起来:“陛下,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和前襟沾满了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哭得人心碎。
莫说贺兰寂和道清,便是薛总管都心疼得不行,连声安慰绮雪:“哎哟,娘娘,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要怪就怪那天杀的云月观,是那群臭道士弄丢了您,您和陛下都受了这么大的苦,您可千万不要自责啊。”
道清沉默地看着绮雪落下的眼泪,正欲抬手,贺兰寂却先一步将绮雪揽入怀中,道清只能后退数步,不再看他们两个,而是盯着摇曳的烛火。
绮雪趴在贺兰寂的胸膛上,害怕自己压疼了他,连忙变成兔团,窝在贺兰寂的颈边舔着他的脸,黑豆似的圆眼睛不断地落泪:“陛下……陛下……”
“我在,圆圆。”
贺兰寂微微偏过头,亲吻兔团柔软的绒毛,又亲了亲他小小的耳朵:“圆圆别哭,不必担心我,见到你回来了,我的病就已经好了一半。”
“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你希望我可以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和你相伴,我又岂敢不听你的,早早地丢下你和孩子?所以你且宽心,我不会死的。”
兔团听到贺兰寂提起孩子,心里就蓦地一颤,止不住地冒眼泪,他一口叼住贺兰寂的黑发,企图忍住自己的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时不时地泄露出哭声。
他不仅差点弄丢了陛下,还弄没了他和陛下的宝宝,这全都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陛下,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说出实情,如果陛下得知他们其实没有孩子,他该多伤心啊。
他越想越难过,毛茸茸的身体不断发抖,抖到贺兰寂察觉出异样,将他小心地捧了起来:“圆圆,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我……我……”
兔团难以启齿,唯有抱住贺兰寂的手指,流着眼泪说:“我只是太难过了,我真的好想陛下……现在我回来了,我要为陛下治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
贺兰寂抚摸着兔团,可只是说了这些话,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股乌黑的血,又把刚才喝下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陛下!”
兔团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就知道贺兰寂的情况变得更不好了,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在床上团团乱转,等着薛总管和内侍们为贺兰寂收拾残局。
忽然一双手将兔团抱了起来,带着他远离了那片混乱。
道清摸了摸奶汤圆般的兔团,现在的兔团摸起来湿漉漉的,有奶水,也有他哭出来的眼泪,这团小东西仿佛就是水做的,不仅奶水多,泪水更是多得惊人。
“别哭了。”他对兔团说,“贺兰寂死不了,你还不必为他哭丧。”
“你才哭丧!你才哭丧!”
兔团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和死亡有关的字眼,反应非常激烈,不停地在道清手上挣扎,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道清说的意思,激动得耳朵弹了起来,又落了下去:“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陛下真的不会死?”
“你去找谢殊,他有办法。”
道清说:“如果你不清楚怎样见到谢殊,我可以为你引荐,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兔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收住哭声,万分惊喜地抱住道清的手指:“道清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你尽管开口,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哪怕是让你与贺兰寂和离?”道清问。
兔团怔了怔:“我……”
道清见他踌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放心,不是这个条件。”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见到谢殊后,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能跟谢殊生气,更不准讨厌他。你能做到吗?”
第77章
道清提出的条件是兔团见到谢殊后不准生气, 这个要求显得有些古怪,但兔团连想都没想,一口应承下来:“我答应你。”
“说话算数。”道清说。
“当然算数, 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只是一只瞎眼兔子,我敢和谢殊生气吗?”
兔团说:“何况他如果能救陛下的命,他就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他的气。”
“好。”道清说,“我带你见他。”
一股清凉的云雾包裹住他们, 兔团感觉到道清抱着他飞了起来,应该是向着云月观的后山去了。
听闻贺兰寂有救了,兔团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此时他虽然依旧焦急,恨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谢殊的道场中,但总算没有那么悲痛欲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