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世忠犬找到后(68)
抬起头,她看见了不远处藏身在隐秘处的祁昭。
祁昭和她四目相对。
祁昭甩开赵公公拉着他的手,朝着她就要跑过来。
皇后瞳孔一缩。
她正要起身的身体一僵。
祁昭向她跑过来了,她听到身后逼近过来的兵士。铁甲一步步踩在地上,那样清晰。
皇后僵住片刻,不再犹豫。她放下正要站起来的左腿,跪在地上,拔出脏乱的头发上摇摇欲坠的金玉发簪。
她握住发簪,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一瞬间,血流如注。
太子祁昭怔在原地。
远处的皇后定定地望着他——那是个太过坚定、太过怨恨,又太过不甘不舍的眼神。
死前,她的眼睛里有千言万语。
但她什么也没说,就那样无言地看着还在隐秘处里的太子祁昭,朝前倒了下去。
她死在了宫门口,用来自裁的金玉簪是她嫁给“六皇子”祁邕时,祁邕在桂花树下,亲手为她簪上的。
敌军从里面追了出来。看见在门口自裁了的皇后,仰天哈哈大笑。
有人踩着她的尸体走了出来,一脚踢在她的脸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讥讽着骂起她不知好歹。
祁昭脸色惨白,脚步停在烧着的宫墙之后,浑身突然沉重无比,没办法再往前迈一步。
赵公公把他拉走了。
陆青泽突然很后悔刚刚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应该和她说点儿什么的,不该就这么沉默地走。
陆青泽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又哭了,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温皇后。
又抹了会儿眼泪,陆青泽吸了口气,拿出手机,给祁邕发了条信息,要他帮忙转告温皇后,自己会没事的,也会尽量早点回来,叫她别担心。
还有,他很高兴又见到她了。
陆青泽放下手机,把面前擦眼泪用过的一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简单收拾了下,陆青泽看到他刚刚放到卧铺床上的纸袋子,那是温皇后刚刚在抱过他之后给他的。
陆青泽把纸袋子拿过来,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些水果和吃的。
苹果橘子梨,还有饭盒,饭盒里面是些精致的饭菜。
又翻了翻,陆青泽还翻出来一个平安锁。
他怔住了。
他见过这个平安锁。
小时候,在穹泽寺的时候,老住持曾经拿出来过这种平安锁。
他告诉陆青泽,这种平安锁也是可以求来的,只是求佛的人的命格不同,所能求来的仙物也就不同。
秦杨雪和陆勇强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最好的仙物,就是前月碎掉的那块佛牌。
而这种平安锁,也得是诚心诚意跪佛三天,才能求过来的。
陆青泽手里捏着平安锁,沉默很久,最终把它紧紧握在了手掌心里。
锁是温的,不知是因为放在了饭菜上,还是因为本身就是温热的。
陆青泽把它挂在脖子上。
刚刚戴好平安锁,手机来了电话。
陆青泽拿起来一看,是他亲妈秦杨雪。
他本来想接,但想起元永住持的嘱咐。
住持说,他父母可能会被牵扯进这场纷争之中,最后冤死。
陆青泽快按到接听上的手指一停。
虽说只是接个电话而已,但陆青泽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李无已可不管你是不是只是接了个电话。
虽然现在骨灰盒上也有黄符帮助他躲避李无已,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青泽还是挂断了秦杨雪的电话。
他回到vx,给秦杨雪发了消息,说公司组织培训团建,现在在会上,不方便接电话。
【这几天都会很忙,领导要增加团结性,会议很多,大概没空接电话。】陆青泽说,【放心,妈,我没事,打电话来干什么】
隔了会儿,秦杨雪回复他:【没什么,就是前几天做了梦,梦见你灰头土脸地回来,哭着说自己被欺负了。】
【妈想你了。】
陆青泽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琢磨很久,才说:【不会被欺负的,有人帮我。等这次团建结束了,我可能就没事了,到时候就回去看你。】
【好。】秦杨雪说,【注意安全啊,有事跟妈说,妈马上过去找你。】
他亲妈好像知道什么。
陆青泽五味杂陈,也回复了个好,就关上了手机。
列车发动了,风景向后面远去。
陆青泽定的是软卧,四人间,可这个卧铺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这一趟的目的地是离诸子庄最近的火车站。
陆青泽查过了,也查到了——有了关键词,查东西确实很快。
楚樾说,诸子庄是当年最后一场复国之战的所在地。
有了这个重要情报,锁定诸子庄就很快了。
当年那场战役,是在当今的榆城Z市打的,Z市里的竹子村,就只有三个。
虽说有三个,还是让人很难确定到底是哪个,但三个已经足够缩短范围了。
陆青泽这一趟的终点站是离其中一个竹子村的市级火车站。线路很冷门,没多少人往那儿去,陆青泽居然还能包场一个卧铺间。
他坐在床铺上看了一路风景,到了中午的时候,列车员在外面推着推车卖起了盒饭。
陆青泽拿出温皇后做的饭,吃光了。
列车晃晃悠悠地开到了晚上。
这一趟要到明天早上七点才到,那地方离陆青泽住的地方很远。
晚上的时候,陆青泽就抱着骨灰盒睡过去了。
骨灰盒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反应,但陆青泽能感应到里面有楚樾的气息。
他有时候会对着骨灰盒自言自语些什么,即使骨灰盒没有任何回应。
*
一夜安眠,陆青泽梦见楚樾来宫里看他。
小将军风尘仆仆,肩上还带着雪。
祁昭叫人给他泡茶,宫女们去给楚樾拍掉身上的雪。
祁昭拉着楚樾说话,话赶话地把话说到了一处,祁昭笑着跟他说:“以后要是嫁给我了,想去做什么呀?”
楚樾红了脸,愁眉苦脸地想了好久,想不出来,对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他说,“反正跟殿下在一起就好。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要是死了呢?”
“那就跟殿下死一起。”
祁昭就笑,让他别瞎说胡话。
那时候外面飘雪,殿下烧着小火炉。
火炉烧得人暖烘烘的,所以楚樾的脸看着比平时更红。
陆青泽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四周还是黑的。
夜色深沉,手机上的时间才三点多。
火车还在晃晃悠悠,陆青泽侧过头,刚刚在梦里鲜活的人,此刻只是个小小的盒子,无声无息的。
过去那么鲜亮的一个人,如今就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盒子。
四周没有声音,卧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空荡得可怕。
只有列车的声音十分清晰地轰轰隆隆着,带着他走向远方。
前路令人恐惧,是一片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陆青泽心里都明白,神色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侧过身,抱住骨灰盒,又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抚他。
那东西冰凉,可陆青泽又无端觉得温热。
那好像是一只手,但陆青泽没感觉到任何杀气敌意,只令他想起风尘仆仆肩上带雪地入宫来的楚樾,于是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青泽醒了过来。
外头走廊上的列车员尽职尽责地吆喝起了起床,说要到地方了,让乘客们做好下车的准备。
陆青泽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
他看向自己搂了一晚上的骨灰盒。
骨灰盒还是没动静,但陆青泽用来绑住它的布松开了些。
陆青泽回忆起了些昨晚半夜的小插曲。
他没做声,只是把它重新绑好,放回到枕头边上,拿起洗漱用品,拉开车间的门,出去洗漱。
早上七点十七分,陆青泽出了车站。
拉着小行李箱,他坐上了前往第一个竹子村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