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大师兄失忆以后(149)
“君后的意思,是要借那位上尊的手除掉临风,这样一来,底下妖族只会将仇恨放在他身上。”莫鄞回过味来,又抬起头:“而君后,也能借此机会同他清算过往的恩怨,一石二鸟。”
“不止如此。”
秦朔用指腹摩挲着信上的字迹,低声道:“他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不能按常规方式来,我要为他编一场美梦,再让这个梦破碎,我要他从云端掉进污泥,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风声忽起,吹动桌上的信纸,他按住将要飞走的一张,起身准备离开:“总而言之,你只用记住一点,在那位上尊来昆仑之前,都不要轻举妄动,安心待在峰顶就好,等到我吩咐再出现。”
“是。”
而就在秦朔转身之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余光注意到那张信纸的落款是金氏。
昆仑怎么会和金氏有联系?
出门的那一刻,秦朔的脚步顿了一下,知道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金氏家主的字迹为何会与未离的字迹如此相像?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鸟鸣,将秦朔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抬起头,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把那个名字重新放回心底。
或许,是错觉吧。
第137章 心计
长绝峰。
深夜, 内阁禁室传来门被打开的声响。
“晚尘。”
阵法金光在令牌放入凹陷处后消失,白毓手里端着伤药, 笑盈盈地看着被锁链困住手脚的宋晚尘道:“你这是何必,做错事情,向长老低个头就好了,闹成这样,可怎么出去啊。”
宋晚尘从那日醒来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听不见旁人的声音, 也不愿给谁回应,背靠着墙,用石子在地上描画,任由胸口的旧伤撕裂。
白毓走进来, 看着往日清高自傲的长绝上尊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将伤药摆好,状似不经意间开口:“师兄这个君后的位子,怕是要坐不稳了。”
一提到秦朔, 宋晚尘便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一般, 眼神冷冽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见他反应得如此之快,白毓会心一笑,放下最后一瓶伤药,直视道:“我说师兄, 他马上就要被昆仑赶出去了,魔尊玄夜陷入闭关的长眠期, 昆仑不可一日无主,他本来就是修仙界的人,昆仑的妖族自然容不下他, 巴不得将他早日拽下来,碎尸万……”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锁链的声响便将他团团围住,白毓紧扯住勒在脖颈的锁链,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做不到,只能看到宋晚尘如恶鬼般阴森可怖的眼神,“别以为我被困在这里,就不能杀你……”
宋晚尘将链条勒入皮肉当中,甚至能清楚地听到白毓骨头错位的声响,他用来练剑的手修长有力,真用蛮力的情况下,能将人的骨头徒手捏碎。
他有理由这么做,他有今日都是拜白毓所赐,如果不是白毓,他早就和秦朔解除误会,早就从凡间回来,求道化掌门允他们结为道侣,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抢走。
这一切都是白毓的错。
“如果不是为了秦朔,我早就杀了你……”指尖抵到喉管,用力到几乎要刺穿,宋晚尘无数次想下手,却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消,他不能。
「我活着,师兄才能活着。」
「我死了,师兄也活不了。」
回荡在脑海里的话音让宋晚尘松开了手,他盯着白毓仍然挂着笑意的脸,难以掩盖心中的厌恶:“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毓抚摸着被掐出瘀痕的脖颈,笑了笑,忽然道:“我真羡慕师兄,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有人爱他多过恨他,连预言残卷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拿起地上的石头,亲手划去宋晚尘就要画好的阵法,轻声道:“不过,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因为这样的图案,我已经见过很多次。”
宋晚尘脸色阴沉,往后摸到之前藏起来的碎瓷片,越攥越紧,在自己也会被割伤的情况下重重刺穿他的手背。
“你不配说这种话──”
血腥味伴随着瓷片穿过皮肉的声音而起,白毓看着几乎被洞穿的手,却没有丝毫吃疼的样子,只是微笑看着宋晚尘道:“晚尘,你是不是忘了,从两百年前师兄弃我于不顾,让我葬身悬崖的那一日开始,我就没有痛觉可言了。”
冷意降临禁室,谁都没有松口,只是凝视着彼此,仿若毒蛇之间的对视。
“你恨他?”
“我当然恨他。”
白毓承认得如此利落,他笑着说:“师兄总是能拥有我没有的东西,我本来不想计较,我本来可以忍受,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你也看到了,就连这么小,这么卑微的要求,他都不肯满足我……”
“他曾经对你很好,他把你当作亲生弟弟一样照顾。”宋晚尘被困禁室的日子里,想起许多从前的回忆,“他在破庙的时候,宁可自己出去讨饭,也不让你挨饿,他每次都把铜板换来的馒头给你吃,自己在水井边灌个半饱再回来……”
“我被你们从雪地救回来的时候,他连一双鞋子都没有,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单衣。他把你照顾得很好,你有衣服,有鞋穿,他呢,他要日复一日赤着脚从破庙走到城里乞讨,临到天黑才回来,他永远不说自己饿不饿,他只问你有没有吃饱。”
白毓脸上渐渐没了笑意,他垂下眼眸,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伤口,不知在想什么,“你也说了,那是曾经……曾经,师兄是对我很好,在你出现之前,我以为师兄只会对我一个人这么好,在道化掌门出现之前,我以为师兄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在掉下悬崖之前,我以为师兄永远不会抛弃我……”
他将那点可以铭记的美好锁在脑海最深处的地方,低笑着说:“多有趣,曾经我是师兄的唯一,可悬崖死别过后,一切都变了。我在崖底忍受了二十年的苦楚,经脉寸断,形同残废,侥幸靠灵芝续命才有今天,我以为师兄至少会惭愧,至少会记得多年前有我这么一个人,但当我离开崖底,历尽千帆找到无情宗的时候,你猜,师兄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宋晚尘沉默了,这个故事白毓已经在百年前讲过一遍,只是那时的他心境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不记得我了。”
白毓明明在笑,眼睛却毫无情绪:“他彻彻底底地忘了我,他将我的存在剔除了,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我。”
宋晚尘想开口,可看到手心的伤口,又觉得自己在凡间的所作所为和白毓没有分别,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秦朔,是被他亲手推开的。
“不管前因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伤害他。”宋晚尘拉紧白毓脖颈的锁链,再次警告:“把方才的事说清楚,我要他如今的境况。”
只要秦朔活着,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如今好,也不好,有人想要他用身体做交换,以此留在昆仑……”感觉到勒住脖颈的力道收紧,白毓一把抓住锁链,悠悠道:“别激动,还没说完呢,你知道师兄的性子,他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有把柄在那人手上,不好全身而退,因此,他打算和那人做交易……”
宋晚尘用残存的理智压住怒火,冷声道:“以秦朔现在的修为,谁能威胁到他?”
“旧相识,你见过,我也见过。”白毓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将夹在当中的羽毛拿在手上,轻晃了晃:“那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青鸟,要不是因为他,我当年也不会失足坠崖。”
“青鸟……”
久远的回忆慢慢浮现在脑海里,宋晚尘想起那只在破庙门口逗留的伤鸟,秦朔对那只伤鸟,比对他们两个人都好,经常把自己的吃食省出来,弄成小块小块的残渣给那只伤鸟吃。
“他竟敢恩将仇报,对秦朔动这样的心思……”宋晚尘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硬生生扯断嵌进墙里的锁链,不顾封印反噬,强行拆除身上的枷锁,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