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大师兄失忆以后(67)
除此之外,还有最麻烦的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他该怎么和宋晚尘交代这件事?
秦朔心里纠结,知道照对方疑神疑鬼的性子,坦白过后又是一场风波,而今时间紧迫,若因此延误了期限,只怕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正想到此处,街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人群不断向外涌动,像是出了什么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哪来的外城人,脾气这么差,人家不过是要搀他,竟闹到要拔剑的地步。”
“模样是好,却是个瞎子,可惜了。”
秦朔心突突直跳,朝来时的马车看去,却见马夫靠在座位上打盹儿,车厢内空空如也,不见宋晚尘的身影。
他当即转身往人群里挤去,生怕晚一步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果不其然在被人指指点点的街头上,看到了持剑逼退周围人的宋晚尘。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我好心告诉你前面有台阶要当心,怎么还要动手打人?”
那在当中理论的男子明显不服气,还让边上的人帮忙做证:“呐,你们都看到了吧,是这个瞎子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又看不到路,撞了这个撞那个,我才好心拉住他说前边有台阶,哪承想是这人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谢没听到一个谢字,还要动手打我,这还有王法吗?”
周围多是看笑话的,既有劝和也有拱火的,在一旁嚷嚷着:“实在不行,把守卫军喊来,让他们来评评理,这样的人,在牢里关个一两日就好了。”
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议论声让宋晚尘根本辨不清来源,指尖的银丝躁动难安,他双眸仍旧灰蒙蒙的,只能紧抓着手中的长剑,不断转动方向,感受风中的气流,声音冷硬地重复:“滚开,别挡我的路──”
“好笑,谁挡你的路了?”
那人不依不饶地说:“你要看得见,自己走开就是,用得着在这吆五喝六的吗?”话至末尾,臭瞎子三个字的口型还没出来,手就被人用力往后一拽,如同警告的传音逐字逐句在他脑海里响起,震得不断耳鸣。
「小心,你如果敢对他说那三个字,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刹那间的对视让方才还有理有据的人抖如筛糠,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看着眼前陌生却含着几分怒意的英俊男子,结结巴巴道:“不、不好意思,你们……你们认识的话,就算了,我就是提个醒,提个醒而已……”
秦朔松开手,眼神依旧带着敌意,但并未过多停留,转而来到宋晚尘身前,小心再小心地抓住他握剑的手,安抚道:“晚尘,把剑放下,我回来了。”
那握剑的手明显颤了下,宋晚尘的呼吸也因此收紧,像是降下了所有防备,低哑着喉咙问:“你没走?”
“我当然不会走,”秦朔帮他将剑收回剑鞘,无视周围人的目光,耐心道:“我向你保证过,只是出来看看,很快就回来。”
宋晚尘垂着无神的眼眸,只靠耳朵来辨别他的方向,仿佛陷入了某种怪圈当中,喃喃着:“我以为你会丢下我,我以为……你会像上一次那样,离开我,我看不到你,也找不到你……”
秦朔看出他状态不好,怕在这里逗留会引来更大的动乱,牵紧手道:“回马车再说,先跟我走。”
他带着宋晚尘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回到打盹的马夫这边,一前一后上了车。
马夫睡到这会儿才醒,打了个哈欠,重新扯起缰绳,继续向前驾车。
车帘关上以后,隔绝了街上嘈杂的人声,宋晚尘脸色逐渐好转,但还是紧抓着秦朔的手不放,怕他会像之前那样消失,指节用力到泛白,一刻都不肯松开。
尽管秦朔再三解释,自己只是下去看了一眼告示,可宋晚尘依旧维持原样,睁着灰蒙蒙的眼眸对他说:“我总觉得,你会丢下我……因为我看不到了,因为我成了你的累赘,所以你要逃跑,是不是?”
“我从没这么想过。”
秦朔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心里也焦躁起来,语气难免重了几分:“都让你在马车等我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这里是皇都,又不是寻常城镇,你到处乱走,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
宋晚尘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仿佛变了一个人般自言自语:“我出事?我怎么会出事,只是看不见而已,又不是没有灵力护体,对剑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在找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走了……”
“可你看到了,我根本没……”话音到这戛然而止,秦朔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都不知该如何看待对方,只能一味沉默。
他知道这不是宋晚尘的错,心口如同被灼烧那般难受,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宋晚尘不回答,只是用力捏紧他的手,忽然开口:“如果我能看见,是不是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秦朔本想接话,却被宋晚尘打断:“阿朔,你会帮我的对吧?”
这话问的秦朔一怔,紧接着腰身便被对方的手搂住,灼热的气息逐渐涌了上来,摸索着凑到脸庞,声音那么轻,言辞间透露出无比强烈的渴望,像是将所有的期冀都压在他的身上:“只要尽快达到突破大乘的修为,就能在雷劫过后脱胎换骨。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都像昨晚那样好吗?”
第63章 分寸
昨晚的画面重现脑海时, 秦朔身体不觉僵硬了几分,可看着宋晚尘灰蒙蒙的眼眸, 还有紧抓着自己的手,无一不透露着希望能恢复往日神采的渴望。
他怎么能拒绝,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或许是心怀愧疚,尽管双修的体验并不美妙,甚至能用阴影来形容,秦朔犹豫片刻过后, 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被马车送到离内城最近的客栈门口,下车之前,宋晚尘将储物袋塞到他手上,轻声说:“里面的东西, 本来该在结契以后交给你的,但现在,还不知道回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先放在你这里保管,之后的事, 之后再说。”
按修仙界结契的规矩来讲, 这其实就等同于凡间的下聘,只是储物袋里的东西更多更繁杂。寻常修士至多有两个储物袋,一个用来装贵重灵器,一个用来随身携带。
宋晚尘却不同, 从修仙之日起,就只用这一个储物袋, 可以说将一切都装在其中,丢了便是全丢了,托付给他的用意, 再鲜明不过了。
如此直白的举动,倒让秦朔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该不该拿,总觉得未经师尊同意就私自收下,多少有点不合规矩。
拿吧,回去不好跟师尊交代,不拿吧,又会伤宋晚尘自尊。
手里的储物袋变成了烫手山芋,是退回去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帘外的马夫催促了一声:“两位公子,客栈到了,今儿外城人多,再不订房,恐怕就要满客了。”
秦朔一听,也不好在这事上纠结,只得暂且收下宋晚尘的储物袋,之后再找个时间退回去,免得日后回无情宗的时候被师尊盘问。
他付完车钱,将宋晚尘扶下车,全程都没有松开手,怕之前街上的事重演,时刻叮嘱:“你现下出行不便,有什么事就叫我,别一个人乱走,不安全。”
宋晚尘听他这样说,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即便双眸无神,唇角的笑意也为容貌增色,“你在,我自然不乱走。”
秦朔无奈,早已习惯他这样时好时坏,为安全起见,先用灵力在彼此形貌上做了伪装,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寻常人中的一个,不会引起注意。
两人走进客栈,才到大堂,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周围人声鼎沸,一侧说书,一侧听戏。过往伙计端的是茶水和金瓜子,皇都确有闲情雅致,贵客们听的高兴都往上扔,叫好声一段接一段。
二楼雅间不时传来琴音,顺着楼层往上数,竟有四五层之高,越往上封闭性越强,顶层甚至有专门的打手看守,生人勿近,不知里头住着何等背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