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冬(17)
十分无情的汤秽真的就这么走了。
索宥桉、楚商羽、老杨,三个人排成一队,傻愣愣地目送他离开。
“这就走了?”楚商羽,“那我怎么办?”
索宥桉烦死他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好死外面。”
索宥桉转身就进了屋。
老杨跟过去想问问他家少爷打算怎么解决早饭,但被楚商羽给拦住了。
“杨叔,你会炖鸡吗?”
“炖鸡不会,但有现成的小鸡炖蘑菇。”老杨问索宥桉:“少爷你吃吗?康师傅做的。”
索宥桉已经换了身衣服,又抱着买给汤秽的那件羽绒服出来了。
“你们吃吧,我出去办点事。”
老杨真心实意关心他家少爷死活,毕竟要是饿死在这里,他的退休金就没有了。
但楚商羽是个没心的东西,拽着老杨就往隔壁去:“康师傅就康师傅吧,就算是康帅傅我现在也能吃。”
老杨被楚商羽拉走,索宥桉头也不回地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几乎没什么人走过的乡间小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被冬日的阳光晃了眼睛的索宥桉踏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慢慢往前走,琢磨着这些脚印有哪一个是汤秽留下的。
汤秽看见索宥桉的时候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他很快意识到,不会错的,这个地方不会有第二个人长得那么好看。
可是眼前的索宥桉变了样。
早上他出门前那人还穿着他的黑色旧棉袄,长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虽然长得好看,但整个人乱七八糟的。
这会儿索宥桉大变样。
“你咋把头发给剪了?”还剪得那么难看啊。
索宥桉冲他笑:“这样就不会让你误会了。”
汤秽皱了皱眉。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之前做的事确实不厚道。”索宥桉换上了新的羽绒服,剪断了那艺术家长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真有点都市男模的意思了。
他过去,把怀里抱着的那件白色羽绒服递给汤秽:“你那棉服不暖和,穿这个吧。”
汤秽看了一眼,摇了头。
“脏了就洗,不想洗的话,再买新的。”
“俺不……”
“汤秽,对不起。”索宥桉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杵在汤秽身边,耷拉着脑袋,诚恳地认错,“我利用你的善良,骗了你,是我不对。”
汤秽坐在他的小马扎上,仰头看着索宥桉。
“刚才来的路上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太自私,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索宥桉蹲下,“明天我就跟老杨他们回去。”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楚商羽我也会拽回去,不会让他留这儿烦你的。”
汤秽还是没说话。
有人来买鸡蛋,那被汤秽护得跟宝贝似的鸡蛋价格低廉,他卖一整年也赚不来一件羽绒服的钱。
“俺只是觉得难受。”
买鸡蛋的人走了,汤秽把那几多块的零钱捋好,放进口袋。
“俺是跟自己生气,这么大的人了还以为天上真能掉馅饼。”
索宥桉看看他,伸手帮他把盖鸡蛋的棉被扯好:“天上确实不会掉馅饼,但是你有什么心愿,我觉得我是能帮你实现的。”
汤秽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汤秽说:“其实你还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慢慢散去:“俺这么蠢,把你领回家,可你也没骗俺啥,还让俺家里那么热闹。”
“你别挤兑我了。”
“真的。俺家好久没这么多人了。”汤秽笑了笑,“李奥,你真是个艺术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汤秽面前,索宥桉觉得“艺术家”这个词儿特别讽刺:“你就当我是个画画的就行。”
“那你能帮俺个忙吗?要是成了,俺就答应给你做模特。”
“真的?你想让我做什么?”索宥桉说话时,已经伸手把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披在了冷得直抖的汤秽身上。
汤秽没有推开他,很快就觉得热乎了。
这羽绒服是真暖和啊,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暖和。
又轻又好看,还这么保暖。
汤秽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俺想让你给俺和叔婶画个全家福。”汤秽说,“俺出生就跟着叔婶儿,每年过年俺婶子都说来年要一起去镇上拍个全家福,她说要把照片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可是一年压着一年,俺们三口人从来没一块儿去过镇上,这全家福也始终没拍成。”
汤秽停了停,又继续说:“你会画画,俺想让你给俺画一张。”
索宥桉想过他会跟自己要车,要房,或者直接一点,要钱,也想过他会向自己要一个去城里的机会。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汤秽只是想要一幅画。
索宥桉的画近两年很值钱,他小时候卖50万或许是因为别人为了溜须拍马索崇山,但现在他确实是势头正盛的艺术家,一画难求。
他的话,汤秽以后要是拿出去卖,必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可是索宥桉明白,这幅画无论到什么时候,汤秽都不会卖掉的。
与此同时,他又一次为自己狭隘的认知感到羞愧,无论是车还是房亦或是钱,对汤秽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甚至是一种人格上的羞辱。
“好。”索宥桉答应得痛快,“但你也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俺咋又要答应你?”汤秽脑子清楚得很,“俺是一样跟你换一样的。”
“我不是缺德么,你就让让我呗。”索宥桉看着他笑,“我送你的羽绒服,你收着。就这个要求,行吗?”
第19章
汤秽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但答应了索宥桉的交换请求。
天又开始飘起小雪来,汤秽在雪地里直接脱掉了身上旧到已经几乎不保暖的棉服,换上了那件白色羽绒服。
很轻很柔软。
穿在身上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汤秽把带来的小马扎给了索宥桉,自己站着,冻脚了就绕着鸡蛋筐跑两圈。
索宥桉个子高,整个人窝在小马扎上看起来委屈得很。
汤秽偶尔瞄到他,觉得好笑,也不再忍着,笑盈盈看对方。
“不生气了啊?”索宥桉见他笑了,松了口气。
“俺没跟你生气。”
“别嘴硬了,你就是生气了。”
汤秽跑了两圈回来,站在索宥桉旁边:“俺是跟自己生气。”
他嘟囔:“色字头上一把刀,俺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这一句话把索宥桉逗得狂笑不止,接着又玩心大起,用胳膊肘怼人家,欠儿登似的问:“我是色啊?我长得那么好看呢?”
汤秽到底是个质朴青年,人实诚,不像索宥桉花花肠子那么多。
他有一说一:“嗯,你长得好看。”
索宥桉是从小被夸到大的,人们夸他长得好,夸他很聪慧,夸他有艺术天赋,还夸他有个好家世,在虚虚实实的赞美声中成长起来的人其实已经对这种夸奖见怪不怪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汤秽的这一句“你长得好看”,他心花怒放成了个傻子。
“我确实长得好看。”索宥桉又问,“我比那个楚商羽强不少吧?”
“楚商羽是谁?”
得嘞!好样的!
索宥桉又开始暗爽了。
“哦,对,是来找你那个帅哥。”
帅哥?索宥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不是帅哥。”索宥桉严肃地对汤秽说,“他是个变态。”
索宥桉告诉汤秽:“楚商羽是个同性恋,就是你说的变态。”
“艾玛。”汤秽吃惊。
汤秽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人家的是非,说了句“俺没骂他”就尴尬地去数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