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残疾后和新任首席哨兵结婚了(17)
应该是跪得太久,他想。
***
半个小时后。
“啪嗒。”
祝回穿着新拖鞋从浴室出来,打开了厨房的灯。
这是一个宽敞且有生活气息的厨房,归置整齐,台面上摆了几瓶如今很少见的调味料,显然经常开火。
凭借哨兵敏锐的感官,他嗅出厨房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来自几个小时前的熟食香气,并不刺鼻,反而很好闻。
哥哥还会做饭,厉害。
祝回没动其他东西,只是按照徐寻月说的位置,从橱柜里拿碗倒了碗水。
半个小时前,他本来是想帮徐寻月做点什么的,比如收拾下房间或者推轮椅,但徐寻月都拒绝了,只说让他去洗个澡喝点水。
他确实挺久没喝水了。
灾变以来,虽然到处都是雪和海,却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不会缺水。海水不能直接饮用,直接吃雪则会导致体内热量消耗过大,严重的甚至能威胁生命安全。
可以饮用的淡水是生命的支柱。
温热的液体接触到嘴唇,带来最为纯粹的慰藉,喉结微动,便能将它咽下,滋润感从口腔一路抵达胸膛。
祝回抿着碗里的水,想到的却是另外一种味道。
铁锈味。
那种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唇上,频率逐渐加快,铁锈味越来越浓的感觉。
八年前,奉山A2区,他的意识就是在这种味道里清醒的。
即便醒了,却还是以为自己要死,于是扛着雪盲症睁眼,想看看抱着自己给自己喂血的人是谁。
而那个人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实在没能看清。
之后凭仅有的印象去找,也没有丝毫的结果。
被他问过的人说,特征太少啦,帝国蓝色眼睛的人很多的,发型更是可以随便换;更多人说,如果是小队里的军官,可能早就死在灾变区了。
他不信。
他之前始终认为,一个能够孤身出入灾变区、两天内登上山顶又下山、抱着个拖油瓶还能空出一只手端枪射击的高级哨兵,一定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肯定能活下来的。
……没错。
高级哨兵。
祝回现在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弄错了最最关键的信息,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别说没看清,就算看清也没用。
幸好八年后有这样的一个婚约,让他能和他再见面。
和徐寻月真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某种早已刻入基因的东西就开始颤动了。
蓝眼睛。
那双记忆里的蓝眼睛,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原来是冰蓝色的。
颤栗随着接触的深入而加剧,以至于在他精神体真正出击、毫无保留展露凶性的同时,装着宝贵记忆的漂流瓶也被大浪拍上了海岸。
被反复冲刷过的玻璃瓶面那样明净,任何一点思绪波动,就能牵起所有相关画面,比照所有记忆细节。
会是哥哥吗?
好像是哥哥。
就是哥哥。
只是,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那时年纪太小,还没觉醒,靠着普通人的刻板印象把哥哥认成哨兵?
可是时过境迁,现在谈当年,又是否会让处境已经截然不同的徐寻月感到不适?
或者压根没必要开口,徐寻月救过那么多人,他只是其中一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对他来说很重要,另一个当事人应该已经忘记了。
他只能把现在的哥哥照顾好。
……队长哥哥。
第13章 早安吻
翌日清晨。
“我帮你?”
“让精神体来就行。”
“那,一路顺风。”
“谢谢。”
“……”
对话声在一楼门口响起,祝回站在鞋柜旁,徐寻月则准备出门。
正给阴影们下达着拿衣服换鞋的指令,余光却瞥见哨兵略带怏怏的神情。
徐寻月心里有些好笑,不禁想起十几分钟前那顿早餐的味道。
虽然不如他做得好吃,但在哨兵里也算是万里挑一了。
徐寻月其实有私人厨师,只是不在庄园里住,之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想吃简单点就自己随便弄弄,懒得做就提前说好让厨师过来。
今天他起得不算晚,下到一楼却发现祝回已经做好了早餐,那体验不可谓不稀奇。
徐寻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厨房的墙壁灶台厨具有没有受到损伤,垃圾桶里有没有什么残存的“战后遗迹”。
居然还好。
只不过等他查完监控——没错,不仅这栋楼门口有监控,徐寻月在楼内也安装了很多监控,且只有房屋的第一权限人、也就是他自己能看——结果发现这顿早餐是祝回早起两个小时做的。
太久了。
他能理解祝回刚搬过来想做点什么,也不至于拦着人什么都不让做,但……
他们才刚开始认识彼此,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比起早餐,他更希望对方照顾好自己把觉睡足。
于是,在哨兵暗含殷切的目光中,徐寻月首先表扬了早餐的味道,又在祝回眼睛发亮的时候说以后不用这样。
祝回显然有些失落了,追问是不是其实不够好,他说没有,但你需要睡眠。
他还听见祝回小声嘀咕,说军队比这睡得还少,然后又乖乖点头,说知道了,以后做熟练了就不会用太长时间。
态度良好,但已读乱回。
然后就是现在。
收拾东西、出门换鞋、带外套和其他杂物……这些小事本来就是徐寻月自己做的,在他保持残疾人设期间,交给精神体同样没问题。
总没有祝回来了就让祝回做的道理吧?
偏偏不让他帮,他还不高兴。
祝回是不会说自己不高兴,也不会对徐寻月表达这种不高兴,但徐寻月能看出来,他自己在那跟自己生闷气呢。
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奇奇怪怪的可爱。
“好了,过来。”徐寻月朝祝回伸手。
戴着象牙白手套的手掌心朝上,五指微微并拢,被布料勾勒出极其优越的手型。
跟自己生着闷气的年轻哨兵这才回神,往轮椅扶手边靠了一步。
他看上去是想弯腰就徐寻月的手,可动作刚开始却又停住,改成蹲下来,仰视坐在轮椅上的向导。
徐寻月只是朝他伸手,手并没有抬很高,他这样蹲下来仰着脑袋,侧脸就差不多能蹭到徐寻月手心。
……
徐寻月顺手揉了揉他侧脸,发现没多少软肉,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可能是之前揉雪狼脑袋揉得太舒服了,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徐寻月觉得祝回可以稍微多吃一点。
可以多让私人厨师来做做饭。
“其实不用对我特别关照,”他开口,“把我当普通向导就好,你在白塔遇到向导是什么样,你在军队和向导怎么相处……就按正常的模式来,不需要抱着照顾残疾人的想法。”
而且徐寻月本来就是装的。
自从三年前,外派任务结束、开始伪装身受重伤以来,也有零星几个还活着的朋友和下属关心他,和他保持联系,但他们和伴侣这种亲密关系完全不一样。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确太接近了,何况祝回还有种什么都想帮他做的积极性,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然而,听了他的话,祝回立刻表态: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想,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
徐寻月:“……”
他怎么感觉,他和祝回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
他在祝回心里是什么自立自强还敏感高自尊的形象吗?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祝回,发现自己的沉默让这位年轻哨兵有点紧张。
行吧。
自立自强就自立自强,他也觉得自己挺自强。
徐寻月轻轻叹气,把祝回往上拉了一点,再把他下巴抬到最高,微微弯腰亲他的唇。
哨兵的恢复能力向来很强,祝回这种高级哨兵里的佼佼者就更不必说,一夜过去,昨晚还有点肿的唇早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从某种程度上说,倒是方便他接受这种过分强硬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