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骨(23)

　　最要命的是，这小子还没说一句假话。
　　—小白骨至少一千岁。
　　—他从没正面承认过自己是小白骨的父亲。
　　—劈了凶兽一剑的人的确是秦九轻，但要问击杀凶兽的还真是小骷髅，毕竟神力源自骨链，骨链连接小谷。
　　骗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满嘴真话，别人却被忽悠得心服口服。
　　高啊，真乃高人。
　　窃天也是幸亏在小黑屋，否则定悔到剑身发青：他怎么就这么不长眼，选了这么个宿主！
　　一番闲聊后，秦九轻俨然成了前辈。
　　二百岁的苗小姐很是敬重地问道：“前辈，不知小谷是如何斩杀了那凶兽？”
　　秦九轻道：“无需客套，唤我九寂便可。”
　　苗云卉哪敢直呼名讳：“好的，九寂前辈。”
　　秦九轻没再继续纠正，轻描淡写道：“小谷不喜欢丑的东西，那凶兽丑到他了。”
　　所以就把它给劈成两半了吗！
　　众修士听到这话，一度想捏个水镜来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不丑吧，没丑到被一下劈成两半吧！
　　苗云卉倒吸口气，又问：“那小谷的武器……”她话没问完，白小谷那珍珠般莹润的小指骨缩了缩，缩进到黑色衣裳里了。
　　苗小姐：“！”
　　不止她，所有人都恍惚间记起来了：那惊天动地的鬼王出现时，白小谷似乎就是这么一指头，轻松戳进那煞气满满阴森可怖的狰狞鬼王体内。
　　当时的鬼王犹如一个皮薄肉多的大桃子，分分钟被吃干抹净。
　　指骨！
　　小宝贝的武器竟然是他的指骨！
　　那漂漂亮亮，比水晶还莹亮，比暖玉还温润，比珍珠还玲珑的小小指骨，竟然是此等神兵利器！
　　果然修真界中一切皆有可能。
　　果然活得久了，什么神仙事都能见着。
　　众人再想想那凶兽的创伤面，登时头皮更麻。
　　鬼王被整个吃掉，烟消云散了无痕迹，还没太大冲击力；可想想那七阶凶兽，想想那足以叱咤巨门洲，轻松吞掉两个金丹境修士的可怕怪物，它——小山一样的它，切割面齐整得让人心疼。
　　恐怕凶兽至死都不知道，它是死在一根小小指骨下。
　　苗云卉身为一个远程法修，对这方面的体悟还少一点，铁憨憨何尚和冷漠脸耿钊齐齐倒吸气。
　　何尚脑子不好，但嗜剑如命。
　　耿钊自私自利，但生来慕强。
　　此时此刻，白小谷的指骨在他们眼中已经有了另外的模样。
　　何尚喃喃自语：“这指骨堪比天下第一神剑！”
　　耿钊目露狂热：“小谷前辈剑术了得！”
　　白小谷：“？？？”我怎么也成前辈了！
　　可怜小白骨好不容易学会了人言人语，这会儿又迷糊了：他真听得懂人话吗，怎么有点转不过弯了。
　　莫名其妙多了俩‘信徒’，还是这么狂热款的，白小谷只能用力缩在九大寂怀里，恨不得与他水乳交融。
　　秦九轻察觉到了，淡声道：“他不喜见人。”
　　何尚和耿钊：“！”
　　秦九轻又道：“怕你们不适应。”
　　短短两句话，众修士又被感动到了，小谷前辈多么善解人意，知道自己一副白骨，怕大家不适应，竟躲得这般严实。
　　不适应？
　　怎会不适应！
　　何尚想起那堪比天下第一剑的指骨，顿时豪气万千，彩虹屁吹得彩虹自个儿都自愧不如——真没您这么五彩斑斓。
　　耿钊好胜心强，哪会输给这大傻子，酝酿一番后也是出口成章，小谷前辈顺利升级为小谷仙人。
　　苗小姐亦不甘示弱，夸得另辟蹊径：“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指骨，这如雪一般的洁白，如冰一般的剔透，如明珠一般的圆润……”但凡苗小姐念过私塾，定能成为修真界著名女诗人。
　　白小谷：“……”真的吗？？？
　　得亏他藏在秦九轻怀里，要不那双开心成小花花的蓝色火瞳能把苗小姐给萌到心肝乱颤。
　　秦九轻没看到，但他感觉到了。
　　小骷髅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很直白。
　　秦九轻通过骨链和他说话：“真的。”
　　白小谷骨头酥了，他抓紧秦九轻的衣裳，用骨链和他说悄悄话：“我的本体不丑吗？”他竟然是个本体不丑的精怪，太神奇了！
　　秦九轻：“好看。”
　　白小谷开心得快飘起来了，他喜滋滋的：“你别骗我。”
　　秦九轻顿了下，强调道：“我觉得你是天下最好看的。”
　　人面还有兽心，小白骨却干干净净。
　　君上暝的容貌绝世，内里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他也有张世俗上的好容貌，可又如何，他时刻被仇恨啃噬，若非小谷，他……
　　白小谷自以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沮丧道：“只有你觉得啊……”
　　九大寂不算数的，修士们都说他癖好奇怪，他都听到了！但是秦九轻不会有奇怪癖好，他还是得好好变成人。
　　再说他本体再好看也不能双修，不双修他生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秦九轻轻声道：“大家都这么觉得。”
　　白小谷虽被夸得眼冒小花花，但冷静下来也明白：“他们都是客套话。”
　　秦九轻眼睫微垂，没有否认。
　　白小谷忽又想起，问他：“七阶凶兽明明是你斩杀的，为什么要说是我？”
　　秦九轻道：“这样才能震慑他们。”
　　小白骨眨眨眼。
　　秦九轻耐心向他解释了一下：“我们初入鬼界，人生地不熟，想找赤缇果不容易，况且你的情况特别，与其藏着，不如让他们明白……”
　　白小谷听得小脑袋直点肩，嗯，点的是秦九轻的肩……
　　听着听着他悟了！他自行领悟了！
　　原来如此，九大寂好聪明。
　　鬼界凶险，修士们又个顶个的厉害，他区区一个小白骨想要混在其中是何等的凶险和不可预测。
　　九大寂是为了保护他，才说凶兽是他斩杀的。
　　所谓震慑，亦可读作虚张声势。
　　厉害的修士们误以为他也很厉害，就不会欺负他一个小小精怪了。
　　九大寂如此用心良苦，他一定不能辜负他！
　　小白骨默默攥拳：要稳住，千万不能暴露自己是个弱鸡的事实！
　　虽说白小谷领悟得略有偏差，但结果是一样的，无伤大雅。反正这俩话不同频，却沟通良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默契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不言而明？
　　不不不，是各说各的，各想各的，还能锅盖配锅，严丝合缝！
　　知道了九寂的用心良苦，白小谷还有一个疑问：“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毫无疑问，修士是很厉害的，七阶凶兽更是超级无敌厉害，那么斩杀凶兽的九大寂也是非常非常厉害的。
　　前一夜同为弱鸡，后一夜九寂雄鸡起立，他好奇。
　　秦九轻当然不会瞒他：“是那把剑……”和你的骨链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白小谷惊呼：“那把剑！”
　　秦九轻顿了下：“嗯。”
　　白小谷当然见过，那把剑第一次出现是在绛霜谷，当时他们还没进乾坤清明阵，秦九轻似乎就是用那把无敌炫酷的紫色长剑破开一条血路，冲到了阵门。
　　原来如此，白小谷又又悟了。
　　难怪他当时走得那么慢，掩护得那么假，浑身都是破绽（厉鬼），修士们却没有攻击他。
　　他们是畏惧九大寂。
　　啊不，是畏惧九大寂手中的神剑！
　　白小谷：肃然起敬。
　　白小谷又悄声问道：“那剑……现在在何处？”
　　秦九轻：“在我识海中。”
　　白小谷：“好的好的，不用拿出来，别吓到我……我是说别吓到大家。”呜呜呜其实就是我。
　　秦九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