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古代耽美>

行路难(255)

作者:脉脉 时间:2021-04-16 07:05 标签:宫廷 江湖武林

  娄氏拭去眼泪:“你们何苦瞒我。”
  “程勉”辞行之后,母子俩都维持着刻意的相安无事,娄氏对儿子的态度也较之前温和了许多,但听到“瞒”字,瞿元嘉情不自禁地一顿:“母亲说到哪里去了。我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母亲。”
  娄氏轻轻蹙眉,神情几近于委屈:“殿下为你做说客,说你要回杨州安葬你阿爷。这等要出远门的大事,你定下之后,也当与我说一声的。”
  听出母亲的语带哽咽,瞿元嘉蓦地有些不大自在的鼻酸,斟酌着轻声说:“……我是与殿下商议过此事。但为父亲改葬的奏请刚刚呈上去,也是想过完元宵再动身。”
  “要去的话,是几天的假?”娄氏又问。
  “不算路途,二十日。”
  娄氏微一阖目,谨慎地问:“你这次回芦城,除了祭祀你外祖父外祖母,还去了别的地方没有?”
  瞿元嘉的回答很简洁:“祭祀完外祖父母,又去祭拜了父亲。”
  娄氏深深叹了口气:“我听说,有一年芦城发了一场大水……”
  那片乱葬岗又回到了瞿元嘉眼前。他沉默片刻,还是宽慰母亲:“崔夫人的墓我也去拜祭过了。可以比照五郎迁葬崔夫人和阿初。”
  “……你早已成人,也做了官人,按说早该给你阿爷起墓改葬……我也不是不知道。”娄氏垂颈,“只是,殿下对我们母子,是有大恩的……”
  瞿元嘉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母亲如此局促不安是何时的事情了。他既觉得陌生,更难受,踌躇道:“母亲无须忧虑。我在此事上虽然没有经验,但临行之前和回到芦城,都会向人多加请教。当年……”
  他本想说当年程勉年不及弱冠,在几与崔氏反目的情况下也如愿安葬了崔夫人,后来一想,程氏和崔氏是何等门第,如何能放在一起类比,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娄氏似乎没有留意到这未尽之语,始终眉头不展,心事重重一般:“你既然是回乡,也该与瞿氏一族续上联系。见到族人,听他们安排就是。你阿爷改葬后,日常祭扫,都不免要多倚仗族人关照。不要置气。”
  瞿元嘉自记事以来,就没和族人联系过。母亲这一提,他只好说:“母亲放心。万事以父亲落葬为大。”
  “你这次回乡办这件事,是要吃委屈的。再说,只改葬了墓,你无意成家生子,瞿氏的血脉香火如何延续?此事千错万错……”娄氏苦笑,抬起眼看向瞿元嘉所在的方向,绝然地说,“既然你生了此念,索性早点动身。把这件事情办好,不要记挂陪我过年了。要是能赶在除夕前到芦城,你就在故乡过一个年吧。”
  瞿元嘉又去了一趟永寿坊。
  这是重逢至今唯一称得上有所准备的拜访,但瞿元嘉依然对见到程勉后该说什么一无所知,只是觉得,离别在即,应当向他辞行。
  虽然是专程拜访,可瞿元嘉对是否能见到程勉没有丝毫把握,也做好了再去翠屏山的准备,直到费诩亲自来迎客,又吩咐下人领他去见程勉,方知上次在此处见到程勉并非侥幸。那场仓促而痛苦的拜访的记忆尚在,但已不再六神无主,瞿元嘉不仅觉得程勉气色有所好转,更留意到他在费宅举止皆很随意,不似客居。程勉的病体有了起色,瞿元嘉宽慰之余,又不免恍惚——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母亲和自己,乃至偌大的程府,都是程勉的“外人”了。
  落座后,看见程勉病容满面,瞿元嘉又出了一阵神,仔细地打量他。程勉的形容和气质皆与当年大相径庭,耐心更是变好了许多,始终没有出言催促,直到瞿元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才终于打破了长久的沉寂:“五郎,我不日要南下,回芦城为父亲迁墓。年前就动身,走之前,想与你辞行。本只是想试试运气,原来你一直住在费刺史的私邸。”
  “墓地选好了?”
  瞿元嘉摇头,略一思索,说:“今年江南、淮南遭遇水灾,我随民部的王尚书南下赈灾……”
  他突兀地停住,默不作声停顿了很久,才重启话头——
  “我阿爷的尸骨早就找不到了。这次南下,我本来是另有打算。”
  暗自深吸一口气,仗着有衣袖遮掩,瞿元嘉握住了拳头,避开与程勉视线接触,继续说:“……这几年,我将旁人错认作了你。他受伤失忆,一心信赖我,我却错上加错,引诱了他,又一直纠缠,直到他恢复记忆以前,和他都如夫妻一般……”
  瞿元嘉快刀乱麻地将最难堪的部分最先和盘托出,说完后,一时间觉得心跳得要堵住嗓子,也不觉得如何解脱,终于鼓起勇气看清程勉的神色时,整张脸烫得如同火炙。
  可他必须等待程勉的裁决。
  程勉没有隐藏他的诧异,也并无同情或是丝毫厌弃。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瞿元嘉,目光中充满了理解:“既然王妃和你都觉得是,那一定很像。”
  瞿元嘉难堪地沉默着,手心全是汗,近于无礼地急切开口:“他叫叶舟,是虹州人士。生母姓崔,但家族因为一桩谋反案蒙受了不白之冤,他有心为继母的家族申冤,孤身上京,却被歹人所害,失去记忆后沦落为乞丐,在陆槿出殡那天出现在程府门外……陆槿曾经说过,她愿意用她的性命换你的性命,所以那一天看见他,我以为真的是你回来了。”
  听到瞿元嘉提到陆槿,程勉平静的神色也有了一瞬的扭曲。这个细微的变化同样刺痛了瞿元嘉,也将他体内长久蛰伏的羞愧和恐惧一扫而空,仿佛平地生出了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他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事后想来,有诸多蹊跷之处。即便多年未见,母亲也目不能视,但如果能沉住气,仅靠我自己,也许是能分辨出来的。可是我……是我一错再错。如果不是我包藏私心在先,这种种事端,根本不该发生。”
  程勉轻轻摇头,目光仿佛有些忧愁:“元嘉太苛责自己了。哪怕我没有遭遇变故,你我十年不见,见面不识也不足为奇。”
  瞿元嘉并没有觉得受到了宽慰。相反,他心中郁结之意更重:“五郎觉得见面不识不足为奇,于我,却是错上加错了。”
  “何错之有?”程勉问。
  瞿元嘉眼角一抽,顿了顿才开口:“我以为他是你……我们都将他认作是你,他也以为自己是你。”
  “我对元嘉从来没有情爱之想。”程勉轻声说,“我少年时不懂事,常常自作聪明,没有辜负你的心意,俱是我的侥幸。”
  “我……”瞿元嘉黯然道,“五郎自是没有。我心有妄念,与五郎无干。但如能克制,等到他想起旧事,也不至于误人误己。”
  程勉沉思片刻,认真说:“情爱之事,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即便一时可以成事,断难长久。”
  瞿元嘉默不做声,呼吸却为之一滞。程勉再开口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恢复记忆后,去大理寺鸣冤,冤情得雪,只是家人都不在人世。他便回了虹州。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这才是元嘉南下的初衷吧。”
  瞿元嘉很干脆地点头:“当初他向我道别。我因为内心有愧,更怕徒添难堪,没有送行,也没有道歉。”
  “人已经回去了,送行无从谈起。你千里迢迢去虹州,是想道歉?那是先去芦城,还是见过他再去?”
  瞿元嘉被问得又是一怔,重重叹气:“我想不明白。”
  程勉似乎笑了:“你身在局中,想不明白也是当然。”
  瞿元嘉一方面觉得与程勉谈及此事何其诡异,一方面又隐约有些不可解的解脱。他苦笑了一下:“五郎知道了我的所行所想,不觉得可憎么?”
  程勉摇头:“元嘉对叶郎君有愧,我是此事的局外人。”
  蓦然间,瞿元嘉半边身子一凉,有些羞愧又有些狼狈;这时程勉又说:“如果墓地尚未选好,只靠二十天一个月,极难办成。当年我回平江为阿娘和阿初迁葬,选定墓址后,是我一意孤行,不惜与崔氏反目,再用父亲和自己的官职强压,勉强在二十天内办成了这件事。而且阿娘是被崔氏驱除的女儿,你是瞿氏的儿郎,又是为父亲迁葬,势必要与族人打交道。你要回去迁墓,瞿氏宗祠知晓了么?”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行路难

上一篇:澹酒煮茶

下一篇:皇帝难为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