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17)
只是过程中溅了点水在身上,钟悬进卧室换掉打湿的长袖,晏尔没有跟进去,远远地瞥了一眼,隐约瞧见他赤裸的背后,有一道很细的红线从肩胛骨之间延申到了后腰。
那是什么?晏尔心想,文身?还是他的虾线?
跟他回了这趟家,钟悬的身份更加迷雾重重,晏尔想问又不敢知道太多,害怕得知太多秘密的自己没有好下场……
这种难言的紧张在他们一起下楼之后,攀升到顶峰。
晏尔一如既往地被他塞进卫衣口袋里,只探出一颗聒噪的猫头。
他第一次看到钟悬家楼下的全貌,附近是破败的老式别墅群,多数房子都已经闲置,只剩下植物无人打理,肆意生长。围墙上的藤本月季过了花期,和道路两旁的高大香樟连成一片绿意浓浓。
楼下的确有家中药铺子,生意不错,好像是一对父子在经营,老头在把脉,中年男人在熬药,钟悬路过的时候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晏尔不是土生土长的平临人,上小学以后才搬过来,不太清楚钟悬家在什么位置,但能看出早些年这里应该算是富人区。钟悬家祖上也许非富即贵,至少也该有些资产,只是后面发生了某种变故,才会仍然住在被大多数人遗忘的旧城区。
“你好像想多了。”钟悬突然开口,打断了晏尔的胡乱猜测。
“什么?”
“这套房子是后来买的。”钟悬说,“因为出过事,所以便宜很多。”
晏尔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出过事是指?”
钟悬云淡风轻地回答:“凶宅。”
晏尔:“……”
凌晨的噩梦,室内莫名的阴冷气息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晏尔浑身发凉,一个战栗从头劈到了尾巴尖,猫毛都吓得炸起来,不敢想象自己独自在凶宅里睡了一夜。
他猛地钻出去,前爪扒在钟悬身上,仰起脑袋问:“住在这种地方你都不害怕?”
钟悬不解:“害怕什么?”
晏尔一双猫眼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闹鬼怎么办?!”
钟悬一脸莫名:“我又不怕鬼,闹鬼不是正好,省得我去找了。”
你徒手能掐死鬼、捡根树杈子就能当桃木剑用你当然不怕了!晏尔充满悲戚地心想,那我怎么办?
不管是做魂还是做猫,他都是弱不禁风的存在,做魂的时候被鬼追得喊救命,做猫被鬼抓了救命都喊不出来,只能喵喵叫,不知道的还当他卖萌呢!
他扒在钟悬身上,眼睛委屈地耷拉下来:“可我会怕,不然你现在就送我回家吧。”
做宠物就做宠物吧,被笨狗含嘴里总好过被鬼含嘴里。
钟悬安慰般抚摸几下他的后背,把战栗的小猫胸针从衣服上取下来,动作有多温柔,拒绝的语气就有多强硬:“我不。”
“为什么?”
钟悬抓着他问:“你在我这儿连吃带拿住了这么久,现在想跑?拿什么赔我?”
晏尔问:“你想要什么?”
“你说呢?”钟悬反问他。
晏尔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联想到什么画面,又炸起一身毛,恼怒地说:“你答应过会送我回去的!”
“我又没说不送,现在不是还没找到你的身体嘛。”钟悬对上那双懵懂的猫眼,长睫稍弯,含笑说,“只是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猫,等我玩腻再说。”
晏尔:“……”
他沉默良久,试图用“美猫计”让钟悬心软,低头蹭了蹭他的虎口,撒娇般“喵”了几声,“可我这么弱,你不在的时候被鬼吃了怎么办?”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钟悬毫无动容,面无表情地把他塞回衣兜里:“吃之前记得喊救命。”
“钟悬——”晏尔在他兜里大声抗议,“剥夺他人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你现在只是一只猫,”钟悬无情地说,“变回人再去告我吧。”
第14章
晏尔心不甘情不愿地窝在钟悬口袋里,只露出一只三角耳朵,听他和司机闲聊。
这个人晚上是尊杀神,白天又开始装品学兼优好学生,给司机即将中考的女儿分析模拟考的成绩有几成几率上附中。
猫插不进嘴,钻出来抓他卫衣的帽绳玩,被钟悬抬手按了下去,斥了声“别闹”。
司机瞥了眼后视镜,来了兴趣:“这是你养的猫?”
钟悬说:“嗯,小猫比较闹腾。”
“我女儿也总闹着要养小猫,她妈不让,怕她玩物丧志影响学习。”
晏尔腹诽,学不好就学不好,赖猫头上算怎么回事?
钟悬也说:“没什么影响。”
晏尔抬眼看他,心情顿时不爽。
他认识的上一个把“没错我成绩好得要死请叫我天才”写在脸上的还是裴意浓,只不过从前被伤到学渣的自尊心时,他还能把裴意浓压在地上揍,现在却不能对钟悬怎么样……噢,也能梆梆给他两下。
钟悬眼疾手快地攥住了跃跃欲试的猫爪子,“你又想干什么?”
晏尔踩在他大腿上,仰着猫头突然问:“钟悬,你喜欢我吗?”
钟悬垂眸看他,没有回话,但诧异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你在问什么傻话?
晏尔问:“你能有五分喜欢我吗?”
钟悬松开了猫爪,对他说:“一分都嫌多。”
晏尔趴在他腿上,盯着车窗外疾驰的树叶,心里有种无端的担忧——
他害怕钟悬对他全无好感,不会尽心帮他找回身体,又怕钟悬对他太有好感,只想着将自己这只人见人爱的小猫咪据为己有当宠物养,再也不肯放他回家。
所以五分最好,能和钟悬交朋友,又不至于让钟悬觉得他太好,要他一辈子都做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宠物。
他得想个办法让钟悬意识到,自己不是他能养得起的那种宠物。
这趟出行是为了采购,一进超市晏尔就爬到钟悬肩头,挑了个顺眼的黄色小推车,指挥他买这买那,同类型的产品永远选最贵的那一款。
然而不管是多华而不实的东西,除了不愿意给小奶猫吃的牛排烤肉三文鱼,钟悬全程没皱一下眉头,猫指哪样他就拿哪样。
晏尔丧气地甩了甩尾巴,觉得平价超市限制了他的发挥,坐在高高的小推车里叹气。
忽然,小推车被撞了一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晏尔。
晏尔一愣,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下一秒,整只猫就被她搂进怀里蹭来蹭去,小脸埋在晏尔的肚皮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好好闻的小猫香,你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呀,小猫小猫,我好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晏尔生平头一次被这么小的小女孩猥亵,紧张地缩着爪子不敢动弹,扭头看着钟悬,示意他别光看着了赶紧救我啊。
钟悬对上猫紧缩的瞳孔,没忍住笑了一声,装出一副和善大哥哥的模样回答:“他叫耳朵。”
晏尔:“……”
“宝宝你干嘛!快放下!”好在很快解救猫的人就出现了,小女孩的妈妈大步过来,制止了她,“不可以这么没礼貌,那是哥哥的猫,快和人家道歉。”
小女孩乖乖地说:“哥哥对不起。”
钟悬接过猫,装模作样地说:“没关系。”
女孩妈妈牵住她,顺势和钟悬建议:“带猫出门还是牵着比较好,不然再乖的小猫受到惊吓都容易跑掉,追回来就难了。”
钟悬瞥了眼怒目而视的晏尔,点了点头,表示愿意虚心接受。
小姑娘被妈妈牵走了,路上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和猫挥手告别:“小猫再见。”
晏尔也抬起爪子,懒懒地挥了挥。
因为不高兴钟悬作为主人却在猫遇险时毫无作为,还要给自己牵绳,晏尔好几分钟没跟他说话。只在结账的时候扫了眼购物小票,在钟悬耳旁“喵”了第一声:“这么小的数字加起来居然也有四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