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36)
因为太过简略,裴意浓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过程中钟悬除了一张高铁票基本没出什么力,难度等同于路遇迷路小男孩把他送到警察局,是花点钱就可以打发的恩情。
晏尔叹了口气:“他不收啊。”
不仅没收钱,连空调和取暖器都不想收,还得晏尔跟他卖可怜:“可是你家真的很冷呀,我又不是你,一点都不怕冷,以后我再来你家的时候冻到了怎么办?”
钟悬问:“你还想再来?又想被夺一回舍?”
晏尔大声阻止:“不要乌鸦嘴!”
钟悬说:“那就离我远一点。”
晏尔质问:“你一定要这么凶吗?你不能对我好一点,稍微顺一下我的意吗?”
钟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凶起来不是这个样子,是你想一出是一出,一点都不听话。”
晏尔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废了好一番口舌,就差推着轮椅上门找他了,钟悬才同意给安装工人打电话。
裴意浓点评道:“贫贱不能移,你学着点。”
晏尔三口干掉一个荷包蛋,含糊道:“要贫你贫,反正我这辈子是要当少爷的。”
阿姨拿着一个大信封走进来的时候,裴意浓正好收到一条推送,他随意瞥了一眼,神色蓦然凝重。
晏尔问他:“怎么了?”
裴意浓把手机推给他:“裴序在片场受伤,紧急送医了。”
推送是个营销号写的,简单提了一句裴序在片场被摇臂砸中了后脑勺,后面都是车轱辘话,讲情况如何凶险,裴序当场昏迷血流不止,现场一片混乱等等,除了给人心里添堵就起不到别的作用。
晏尔当即给虹玉姨姨打电话,问他表哥的情况。
她情绪还算稳定,反而劝晏尔不要着急:“我已经到医院了,在手术室外面等结果。”
晏尔安慰她几句,又问:“在哪家医院?姨姨,等裴意浓下午放学,我跟他一起过来陪你吧。”
放下手机时,裴意浓已经拆了信封,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东西,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晏尔拖着椅子想挪过去一起看,可惜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一不小心从侧边翻下去,滑倒在餐桌底下。好在铺了地毯,倒是不怎么痛。
裴意浓弯下腰,探头进去看跪坐在地的晏尔,很认真地问:“兄长何故行此大礼?”
“别贫了,”晏尔恼怒伸手,“赶紧扶我起来。”
坐到裴意浓旁边,晏尔拿起那几页纸,翻看着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查钟悬干嘛?”
“之前觉得他住的地方不算太偏,荒得有点奇怪,就找了私家侦探查一下,过去太久了差点把这件事忘了。”裴意浓说。
钟悬说过他家是凶宅,晏尔将信将疑,没有细想过,还是第一次在资料上得到证实。
他住的地方现在叫五福路,看起来稀疏平常是因为改过名,以前那一片别墅群叫灵墟山庄,十几年前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灵墟13号灭门案。
全家老少六口人全部被害身亡,只剩一条被邻居牵去帮忙溜的小狗。
更恶劣的是,凶手与这家人没有任何往来恩怨,素不相识无故行凶,行为极其恶劣,没有任何争议地被判处了死刑。
凶手杀人的原因在社会上引起广泛讨论,仇富论得到普遍认同,灵墟山庄的住户人人自危,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
别墅很难转手,这起案件的社会影响又太大,那些老房子就这样闲置到废弃。
最后一张是灵墟13号的房产转让过程,在夫妻身亡后,这处房产连同一部分遗产由女方唯一的弟弟继承。
两年前,弟弟也病故了。
他生前是个道士,一辈子离经叛道,没有结过婚,在世的亲人一个不剩。最后他留下遗嘱,把这处房产与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给了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明面上也没有过来往的十四岁男生。
这个人晏尔和裴意浓都认识,他叫钟悬。
裴意浓问:“你觉得为什么是他?”
晏尔天真道:“这位道士叔叔觉得钟悬是个有缘人?”
“你猜钟悬是他的私生子都更可信一点。”裴意浓起身说,“你慢慢吃,我去学校了。”
晏尔独自坐在餐桌上,往窗外望去,平临市下雪了,入目之处一片雪白,星星点点的雪花簌簌下落。
他想了很久,始终无法确定,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能存在两对父母?
第28章
放学前,钟悬找班长要假条。他反坐在椅子上,和其他几位同学在讨论什么人,钟悬刚走近叫了声“班长”,他们同时噤声。
班长转过头:“吓我一跳,还以为老武来了,钟悬你有事?”
“拿张假条,晚上我有事,请个假。”钟悬在请假事由那里飞快地填上“个人原因”,随口问,“你们在聊什么?和我有关?”
“算是和你有关,之前你不是让我们别掺和吗?我也觉得应对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冷处理,一味自证太被动了,难道别人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还得去做个亲子鉴定?”班长说,“可是昨晚突然蹦出一个人,和别人吵了几十条,不确定是不是我们班同学的小号。”
钟悬问:“谁?”
“就是不知道嘛,所以我们在聊这个,看讲话的气势应该是个男生。”
钟悬填好了假条,直起身说:“讨论出结果替我转达一句话。”
“什么?”
钟悬拿上假条往教室外走,淡漠道:“闲得慌就多做题,少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必要的骂仗上。”
下午六点,雪停了一阵,路上还是有些滑,绿化带两边堆积着白雪,被脚欠的学生踩出好几串脏脚印。
钟悬递交假条,从东门走出去,停在对面马路旁的黑色suv降下车窗,驾驶座上的男青年朝他扬了扬手。
钟悬走过斑马线,拉开后座车门,裹着一身冬日凛冽的寒气上了车。
先前见过几面的易队坐在副驾,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小钟,又占用你的学习时间了。”
钟悬回答:“晚自习而已,没什么影响。”
“李辰,你们还没见过吧?”易队主动向青年介绍钟悬,“这位是云间草舍的胡老板介绍的专家,他的师弟钟悬,我们的特别顾问。虽然还是个学生,但本事很大,相当厉害。你不要小看人家,要好好地向他取经学习。”
“顾问你好。”李辰看了眼后视镜朝他微微点头,“幸会。”
“叫我钟悬就行。”钟悬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打断了易队即将出口的喋喋不休,“易队,今天是什么案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近些年,一些因为鬼怪作祟引发的凶案太过离奇,无法用常规的刑侦手段侦破,在一部分领导的默许下,公安开始尝试引入特殊顾问。
胡林就是抓住了这个时机和警方搭上关系,顺手把钟悬也推出去当人情卖了。
不过,大概是考虑到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未成年高中生,那些特大命案都不会让他插手,这次估计也一样。
“去第一人民医院。”易队说,“今天的当事人有点特殊,好像是个拍电影的明星吧。”
“对。”李辰点头,“叫裴序。”
钟悬一愣,没有说话,望着天边黄昏的流光,一路上沉默地听着。
裴序是在杀青戏的时候出的意外,摄像机摇臂从半空坠落砸伤了他。
这一类的片场事故时有发生,主要是因为剧组人员杂乱,操作员安全意识相对薄弱,或者设备老化机械故障等等。
但是这件事里奇怪的点就在于,这些问题全都没有出现。
事发时,裴序在和一起杀青的女演员说话,两个人并没有站到摇臂下面,与它相隔很远一段距离,拍摄结束之后,摇臂摄像师也没有再操作过,已经准备拆除了。偏偏那台摄像机从天而降,裴序护住女演员,摄像机砸中他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