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19)
晏尔当即跳上椅子,又从椅子跳到餐桌,郑重地将猫爪搭在男人手背上,喵了一声以示肯定。
男人忍俊不禁,搓揉了一下小猫头,搓完习惯性缩手,发现猫竟然没有咬回来,神色更加惊诧。
他低下头,认真端详这只还没成人巴掌大的小奶牛猫,无端觉得他的眼神比以前清澈了许多,蓝膜边缘透出熟悉的铜黄色,既不冷也不凶了,像只单纯的漂亮小猫。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又不听话去招惹了什么厉害东西,没打过受伤了?”他斟酌片刻,竖起一根食指问,“这是几?”
猫没有回应,半垂着眼皮冷冷地看着他。
这味儿又对了,男人想不通今天是怎么回事,手也没闲着,熟稔地进厨房烧水放底料,给馋嘴小猫煮火锅吃,边忙活边和猫说话。
“你前段时间问小五的事我听说了,找人这种活你问他没用,师兄人脉广啊,你怎么不来求下我?”
锅里升起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男人耳边的金色耳线,猫攀着柜子翻上流理台,蹲守在一旁,看着他思索片刻,配合地回了声喵。
“不过你也没细说找谁,不想让人知道是吧?”男人拌了拌锅底,和猫对答如流,“找失踪的人要从气息入手,比如他穿过的衣服,摸过的东西,越是贴身之物越好找,要是洗了或者离身超过半个月就没用了。这种办法要是行不通,就试试联系他的直系血亲,父母和兄弟姐妹,他们的头发、指甲、血都可以,你带过来,我替你画阵。”
猫的瞳孔倏然放大,只要能找到身体的下落就回家在望了,兴奋地“喵嗷”了一嗓子。
帮猫煮火锅算是雪中送炭,告知他这件事就不仅是送碳了,这和顺手给他搭了个房子有什么区别?
男人转头看他,笑了一声,镜片后狭长的双眼里闪过狐狸似的黠光,被氤氲的水雾晕得模糊不清。
他拿起一个小碗给猫夹烫熟的毛肚,边说:“师弟,我帮你这个忙,你也帮师兄一件事好不好?”
猫走上前,就着他手里的筷子咬了一小口,没有立即回话。
“易队长之前联系过你,你说你上学太累推掉了,可是师弟你也知道,他们办这些神神鬼鬼的案子都是在晚上,晚上你总有空吧?”
男人拿着筷子喂猫,不紧不慢地劝说,“画符画阵这种事你干不来,但你有阴阳眼,认一下是真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不是分分钟的事?我们干这个的,总归是要和公安打好关系才好办事。要是交给我那群笨徒弟,更费事不说,废掉的符纸还不够回本的,你说是吧?”
晏尔觉得这个师兄怪不是个东西的,逼一个早六晚十的高中生通宵帮警察办案,还让不让人睡了?把钟悬整猝死了怎么办?
但他现在毕竟只是一只猫,就算被误认成“师弟”,也不好替别人作主,于是更加卖力地埋头吃毛肚。
“没事啊,也不急,师兄给你时间慢慢考虑。”男人又挑了些烫熟的牛里脊和虾滑出来,给猫盛了满满一碗。
晏尔埋头苦吃,不小心吞了一颗粘在肉上的花椒,喉咙咕噜一声,低头呛咳起来。男人给猫拍背,看到他把花椒咳出来才放心,走出厨房给他拿水,妥帖地将吸管送到猫的嘴边。
晏尔凑过头去,咕咚咚喝水解辣。
男人弯起眼睛笑了笑,和煦地问:“好点了没?又不是不给你吃,吃这么快做什么?”
晏尔抬眼,看向雾气缭绕的厨房里男人清俊的面庞,胃里蓦然一热。
师兄虽然人品不行,对师弟钟悬的压榨程度堪比周扒皮,但实在很会做人,懂猫之所想猫之所思,比钟悬这个明明听到猫要什么却一再装聋的坏东西强。
他忍不住靠过去,仰起脑袋朝他“嗷”了一声。
“照顾师弟嘛,不麻烦。”男人空出一只手,亲热地挠了挠猫下巴,笑道,“不过你今天真是很乖啊。那再答应师兄一件事?”
他的手握住猫的前爪,捏了一下,语气莫名沉痛,“哪天没钱花了再来师兄这儿接单子的时候,不管那些傻*怎么惹到你了,咱们忍住,结完单再敲他们闷棍。千万千万、别再把客人——我们的金主喂给鬼吃,好吗?
“你接的又不是普通单,十万起步的单子你不心痛我心痛啊!你知道给你善后我要多花多少钱,损失多大一笔利润?
“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老不死的不着家,师兄各有各的神经病,你知道作为师门唯一一个有能力赚钱的,我压力有多大吗?”
晏尔抽回爪子,就着他的絮叨填饱了肚子,懒懒地在流理台上趴下,无意识地舔了下爪毛,下一秒猛然清醒过来,转头呸了几口。
另一边,男人已经将台面收拾干净,没煮完的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
他站起身,对晏尔说:“变成猫胃口都小了,师弟,你看看你今天能恢复吗?能的话锅里这些我就不动了,你自己处理?”
晏尔忙不迭点头,男人一笑,隔空点了下小猫脑袋,“那师兄走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师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还剩下一大锅没吃完的牛肉火锅。
晏尔每隔两个小时就跳上去,谨慎地开电磁炉,等着烧热以后眼疾手快用猫爪扒拉几块肥牛红肠出来。
如此反复,猫偷吃的姿势越来越熟练,到深夜只剩了一锅素菜。
钟悬快回来了,他最后一次跳上去,看准了一片香菇,就等开锅就把它扒出来。
钟悬打开门,撞入眼帘的首先是木地板上一连串蘸着红油的猫脚印,从厨房一路蔓延到客厅、阳台和走廊深处。
厨房是暗的,没有开灯,但有咕噜噜烧水的动静和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隐隐从里面传来。
他站在玄关沉默了几秒,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猫,就听到“啪”的落水声,随后是猫惨烈的尖叫。
钟悬吓一跳,鞋都顾不上换,大步过去,看到猫一头栽进了热气腾腾的火锅汤里,鼻尖、雪白的下巴毛和一只前爪都被牛油浸得红通通,嘴里还叼着一片香菇没松口。
钟悬:“……”
他第一时间关了电磁炉,捏着后颈皮把猫捞起来,放到洗碗池里冲水降温,问他:“痛吗?”
晏尔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的身体疼痛阈值相当高,不然他也不敢把爪子伸进热锅里。
钟悬抓起他的爪子,捻了捻确认他没被烫伤,只是肉垫有些发红,放到水流下多淋了一会儿,接着就要秋后算账了——
“猫没有脑子,干出这种事我不生气,但是人不行。”他一把卡住猫脖子,目光如刃,寒光凛冽地看着他问,“你自己说,你现在是人还是猫?”
晏尔:“……喵。”
“行,记着你自己选的。”钟悬挽起袖子按洗洁精,“我要是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能把自己作成一顿猫肉火锅?”
晏尔没吱声,只有喉咙咕咚一下,把香菇片咽了下去。
钟悬要被这只馋猫气笑了,冷冰冰地说:“闭眼。”
下一秒,生姜味的洗洁精糊了猫一脸,晏尔闭着眼睛被动接受搓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猫生第一次洗澡,用的居然是这玩意。
钟悬搓了十几分钟也没能把猫搓干净,晏尔浑身湿淋淋地坐在洗碗池里,低头嗅了嗅自己被染成南瓜色的前爪,抬起脑袋说:“还是一股火锅味。”
“洗不干净了。”钟悬把这只落汤猫抓起来,面无表情地说,“这猫不能要了,丢出去吧。”
“别啊。”晏尔连忙用湿爪子抱住他的手,“我觉得我每天舔舔还是能变回去的。”
钟悬问:“现在学会舔毛了?”
晏尔打了个喷嚏,忍辱负重地点点头。
钟悬只发出一声冷笑,没对猫的退让发表任何看法,最后拿水冲了一遍,捋干抓去吹毛。
猫乖巧地坐在钟悬膝盖上,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被热风吹得奇形怪状。
忽然,他听到钟悬冷淡的嗓音自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