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服软啊(73)
猫夸奖他:“你是只好鬼。”
接着,一团毛往钟悬脸上一扑,奶牛猫伸爪按了按他的脸,低下头亲昵道,“我允许你来打扰我。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我跟你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也会想认识你的。”
“谢谢。”钟悬微微屏气,闷声说,“这个以后再说。你先从我脸上起来,我被你压得喘不过气了。”
第59章
展览会开始第二天,两人一猫坐上前往明川市的私人飞机。
陆续有人把看展时拍的文物照片传到网上,很多人调侃明川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故意搞事情,把肃灵皇帝的随葬品都陈列在一个厅,那个厅的主题叫“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裴意浓点评:“现在同性恋是一点不避讳了是吧?”
团在钟悬怀里的晏尔抖了抖耳朵,扭头看他一眼,无端有种他在指桑骂槐的感觉。
刚落地不久,明川市就下起了小雨,猫踩在商务车的座椅扶手上,透过沾满水珠的车窗看道路两侧的商铺和站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行人。
裴意浓在联系裴序,钟悬则在给他的三师兄,一个叫管一豹的男人打电话。
据说这个人行事风格比较鲁莽偏激,打起架来顾头不顾尾,听说要收拾的鬼夺舍了人身,还不能伤害人身时他差点撂挑子不干,不知道后面怎么被胡林劝回去了。
幼猫精力有限,车开在路上晏尔就累了,困恹恹趴在他怀里打瞌睡。
钟悬刷房卡开门,猫撒开丫子跑了进去,跳上沙发,四爪摊开,躺成了一块疲惫的小猫抹布。
室内很安静,能听见外面沙沙的雨声,钟悬的影子移了过来,水杯吸管凑到猫嘴旁边,问他:“要不要喝水?”
猫没有睁眼,咬着吸管咕咚咚喝了几大口。
虽然到了明川,但晏尔现在是只到哪都禁止入内的宠物,还是进不了博物馆看展,他轻轻地喵了一声,问钟悬:“明天我是附在你身上一起去吗?”
钟悬的声音却罕见地有点犹豫:“去看可以,但是要和他们错开。”
晏尔闭着眼睛问:“因为不能打草惊蛇?”
“嗯。”钟悬把猫的水杯放到茶几上,看他睡熟了才抱起他走进卧室,低声说,“万一跟它撞上,你在我的身体里会有危险。”
展览第三天,乔装打扮去看展的裴序被粉丝认出来了。
他站在扫描版的金片竹书前面,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戴蓝色棒球帽和黑口罩,发现偷拍的镜头时,第一反应就是把一个面无表情的苍白少年挡在自己身后。
照片传到了网上后,很快被人扒出来他入住的酒店,酒店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趁此机会,晏尔附身钟悬和裴意浓一起去了博物馆看这卷金片竹书。
亲眼见到竹书的扫描版,晏尔才发现刻在金片上的第一行字,赫然就是那句“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旁边有几行简短的介绍,说这卷竹书刻录的是一件皇室秘辛,代表了古代帝王的手足之情,与他带入棺椁中的至死愧疚。
金片上记载的这个人叫翘君,他是肃灵帝的表兄弟,却没有在史书上留下过姓名。
少年时他们同吃同住,关系近得和寻常百姓家一样,没有皇子王孙的身份,只以兄弟相称。直到肃灵帝及冠那一年,他在给翘君的书信最末尾留了行字,写着: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妈耶,真给你猜对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正经皇帝,正经人谁写日记啊。”晏尔小声说,“他俩看着感情挺好的,恩爱竹马,那他的遗愿算是在正主身上实现了吗?”
钟悬却说:“先等等,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翘君的存在在后世里被有意抹去,可在当时,他的身份极为特殊。
他的外祖是开国皇帝太极帝,太极帝四处南征北伐,子嗣稀薄,最后死得只剩下一个长公主,也就是后来翘君的生母。
太极帝从旁系过继了一个儿子立为太子,将皇位传给他。太子叩首向太极帝承诺,等他即位,要给长公主最崇高的地位,为她觅得良婿,等她的儿子长大,将来还位于他。
这不是一句空话。
后来,他没有违背这三句誓言,翘君出生前,他从未立过太子,翘君出生后,他就拟好了遗诏。
皇子间的明枪暗箭没有波及到翘君,他被当时还未登基的肃灵皇帝保护得很好,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表兄舅母全是虎豹豺狼。
也是因此,他的性情格外单纯和善。
肃灵帝用了很长的篇幅去描摹他心目中的翘君,写他的字有多好,多有风骨,写他的书画与琴声,写他给小宫人捡掉进水池里的帕子时笑意盈盈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他的性情不该如此温驯,又欣慰于王府里人人都偏爱他。
翘君小时候得过一场重病,身体一直不太好,受不了惊吓,最讨厌因为骑马骑得不如别人快而被嘲笑。
曾经有人奉承翘君,说他是真正继承了太极帝王血的人,骨子里就有征伐的欲望,翘君不爱听这种话,皱眉离席,再也不理会那些人。
他不喜欢流血,不喜欢牺牲,害怕这些充满血腥的东西,希望大家都能和和乐乐的。
肃灵皇帝每次听到他的这些幼稚话都会笑,说这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妄想,他漫长的余生都在为这句话而感到悔恨——
的确是妄想,因为翘君死于长达十年的慢性中毒,最怕血的人因为长期吐血而死,在不满十六岁的年纪里夭折。
他的死是一个信号,至此,皇权之争才真正摆在了明面上。
直到肃灵皇帝即位那一年,他以兄长的身份为他报了仇,阳春三月,仗杀百余人。
回到酒店,钟悬接了个电话,说要去见个人就出去了。
裴意浓带着饥肠辘辘的奶牛猫去餐厅吃饭,只是点了个餐的工夫,对面就围了一圈客人,都在看猫聚精会神灵活挥爪,用平板玩切水果的小游戏。
还有几个外国人用不怎么熟练的中文夸它小茂密so cute。
猫耳尖微动,仰起甜美可爱的小圆脸,朝他们“喵”了几声,围观的人群里掀起一片惊呼声。
猫更来劲了,毛茸茸的大尾巴翘得高高的,踩着小猫步朝他们走去,光撩人却不给摸。
裴意浓坐在对面,冷眼看着晏尔老大一个人装小猫咪卖萌,卖得炉火纯青浑然天成,和刚认识的客人打成一片……深觉此人真是越长大越不要脸,做人做猫都一个德行。
菜上齐了,钟悬还没回来,晏尔没忍住先开了饭,指挥裴意浓给他盛黄鱼羊肉汤。
他舔了几口汤,直勾勾地盯着裴意浓面前的小碟子,等他把剔好的鱼肉羊肉端过来。
裴意浓不知道他也去了博物馆,便把金片竹书上的内容转述给他听。他和晏尔的想法一样,问道:“如果他的遗愿在正主的身上实现了,那还有必要再跟裴序纠缠吗?”
猫从碗里抬起脑袋,舔了舔嘴巴,转身在平板上打字:“我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
裴意浓问:“为什么?”
晏尔抬着一只前爪,站在桌上思考片刻。
完整看完那卷金片竹书以后,他反而坚定了最初的猜想,厉鬼没有在肃灵皇帝身上得到爱,才会因此形成化鬼的执念,就算裴序是个对它毫无感情的陌生人,也要用冥婚这种形式来证明裴序爱他,他得到过爱。
在裴意浓的注视下,他慢慢地打下一行:“文字具有矫饰性,是会骗人的。”
一道阴影忽然覆盖在猫身上,粗犷的嗓音随之响起:“哎呦,会打字的猫,够稀奇的。”
晏尔仰起脑袋,看到一个穿牛仔外套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他身形高大,笑容却很清爽,回过头问钟悬:“师弟,这不会是你的那只猫吧?”
“是我的。”钟悬说,“被鬼夺舍的那具身体就是他。”
男人挑了下眉,看着猫意有所指地说:“原来就是你啊。”
奶牛猫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男人却没有对这句话做任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