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光的(72)
“……”
没人理会。
连乔沅都没有看他。
寇远洲道:“去吧。我回去了。”
他今天的反应如此平静,干脆。倒衬托得,反而是乔沅还有几分拖拉了,看着他哥点点头。
下一秒,一只手直直伸到了寇远洲身前。是一个端正的握手姿势。
寇远洲一动不动,一双黢黑眼珠转向一旁。他和突然伸手的厉真对上视线。
“放心吧!老板!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厉真向他郑重承诺。
男人没有理会他这一句。
伸出的一只手空荡荡地悬在那里,横亘两人之间。
因为今天的寇远洲有种特殊的气质。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厉真这才大胆伸手,试探一下。
就在他尴尬地以为他不会跟自己握手了的时候。
下一秒,寇远洲的手臂抬起。
与他握住了。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竟然是一次正常不过的握手。
无事发生,而不是要掐死他。此时此刻这画面,厉真都有些受宠若惊。
乔沅他哥突然这样还让人有些怪不适应的。
握住一下手后,寇远洲开口说话。
“再有一次,让我发现你又在宿舍抽烟的话。”
握着厉真那只手一沉,仿佛要现场帮他做个截肢。
寇远洲盯住他的脸,唯一森森然的认真的一句话说道:“你这只手也可以不要了。”
厉真丝毫不怀疑他现在半点没在跟自己开玩笑。
背上凉凉的。
“好、好的。”他答应道。
说完这些话后,他最后看了乔沅一眼。这次真的准备离开。
厉真和乔沅也打算回去了。
寇远洲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想起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临到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最后伸手揉了揉乔沅的脑袋。
极其克制而又温柔的动作,手掌的温热短暂停留后,很快离开。单看这个摸头,此时他真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哥哥,只是简单地送乔沅来上学了。
告别之后,寇远洲先转身离开。
不知在想什么,站在后面的乔沅没有马上转身,而是最后还有点不放心地看他哥背影一眼。
一旁,高大的灰毛少年在那歪头看着乔沅:“箱子给我吧。……”
而就在那两人转身朝宿舍楼走去后,原本回去拿车的寇远洲也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安静地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
拖着箱子的厉真:“你哥他平时笑吗,他笑起来会不会是那种有钱人的经典笑声,就是那种,吼吼吼~”
乔沅:“那是圣诞老人的笑声。”
厉真:“是么。Hohoho。”
“……”乔沅不知道回了一句什么。
后面的交谈声就渐渐远了。逐渐听不清晰。
……
于是乔沅在学校里相安无事地住了一段时间。
是夜,酒吧。
夜幕降临时,酒吧里杯光酒影交错,越是夜深反而越是平静不下。吧台的氛围灯光下,金黄酒液中是冰块滚落的声音。
依然是谢迁和寇远洲常来的老地方。谢迁喝完一杯,察觉旁边忽而变得安静,扭头一看,就见寇远洲的人又趴下去了。
只瞧见这人不省人事的一个后脑勺,他的脸深埋下去,高大背影一动不动。
真像是个烂醉如泥的醉汉了。
“喂,醒了。”
谢迁问道。
“又头痛?”
人在他的催促声中缓慢地坐了起来。
谢迁一转头就瞧见,寇远洲坐是坐起来了,但人又在那拧着眉头,闭目养神上了。
寇远洲最近头痛发作得越发频繁了。
别误会,他平时并不这样随地乱躺的。能让寇远洲露出这副模样的,谢迁觉得他这次头痛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你这么失眠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找个时间去看看吧。”身为好友,他好言相劝道。
从上次谢迁上去办公室找他的那阵子,寇远洲就有这个失眠的毛病了。
他最近一段时间里都是靠药物和酒精入睡。副作用就是最近头痛发作得越发频繁了。
就见此时的寇远洲充耳不闻,他重新端起酒杯。
当事人倒是一幅不甚在意,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态度。
安安静静地喝了会儿酒。谢迁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杯子,冷不丁问了句:
“乔沅这几天都在学校?”
乔沅真去住宿了。
而谢迁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他们这次是真分手了。
第43章
“乔沅这几天都在学校?”
这段时间以来连续受这种头痛和失眠反复钝刀割肉似的折磨的缘故,寇远洲他脸上始终仿佛笼罩着一层晦暗不清挥之不去的阴霾。
男人此时正闭着眼睛倚在椅背上。即使闭着眼,仍能看出神色恹恹有种不耐,一幅嫌天嫌地的模样。高挺的眉眼轮廓也为某种阴影所遮挡了,情绪时常变得阴晦不清。让人半分不想靠近。
谢迁看不下去了,这才拉他出来的。
但看他今晚的架势,显然是把酒当药喝了。谢迁敲敲桌子:“这次是真分还是假分?”
寇远洲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的啊。”他说。
所以他不是早说了吗。
成为过恋人的两个人,如何再原原本本地回到兄弟的关系里?
那天之后,寇远洲还去学校送过一次东西。
乔沅自己收拾的行李的结果是,最后还是把课本落在家里了。寇远洲驱车帮他送去。
依旧在宿舍楼下见的面。寇远洲把带来的书,和家里阿姨炖的一些补品一起交给圆圆。
分开住了这几天,是看不出来人有什么变化的。
乔沅面对特地来给自己送东西的洲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寇远洲了解他,看出他眉眼间萦绕的那种轻快不是假的,
看起来这几天他过得很愉快,也没有不习惯。
寇远洲盯着他的脸看。
他像是个顽固的家长一样,仍然记得过去乔沅住宿舍的不愉快回忆。
“和室友们相处得好吗?”
“嗯,不错!”
显然,他自己都已经从上一段经历中走出,开始真正享受大学生活了。
“哦对了洲哥,我还想要买一辆那种,电瓶车!我周围的同学们都有,去上课很方便的!……”
寇远洲:“你不会骑那个。”
乔沅:“我会学的!再说了我可以让别人教我!……”
他不说这个“别人”还好,一说,寇远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他们现在退后一步。
如果不想破坏如今的这种微妙的平衡,最好就什么也不好说。
换言之,寇远洲意识到,如今已经没有立场在说什么了。
于是那天到最后,他也只能像已经没了办法的家长那样,用最无力的那句话应对:“……再说吧。”
好像是还要赶去上课。转身后,乔沅就开始小跑起来。发丝随着动作轻扬起,圆圆的后脑勺看起来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至今两人相处起来仍有一层说不出的疏离感。
成为过恋人的两个人,要让这段关系原样退回到他们的以前,这是一件仿佛越努力越加困难的事情。
“这下好了。”酒吧里,谢迁道:“本来乔沅一开始本来也没想把你当哥,他想要个男朋友。你就犟吧,把人犟没了。”
“因为乔沅只需要哥哥,”他说:“他不需要什么爱人。”
谢迁忍不住问:“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怎么这么笃定的?”
人类的本质就是一个肉做的冰箱。门打开,将爱放进去的一瞬间,不管承不承认,它就开始了肉眼不可见的腐烂。
“我永远爱你。”——这一句话,由家人说出来远比由爱人说出来要更有信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