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光的(9)
临场的恐惧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认识到乔沅那一瞬间被吓住了这个事实,嘴哥的气焰当场被火上浇油,从此对乔沅说话的声音就没低下来过。
这些天在宿舍这几个人面前弯久了的腰板算是直起来了。
要知道自打乔沅那天之后嘴哥依旧看谁都不顺眼,其中看乔沅尤甚。
他可太想把这张漠不关心的脸踩一脚再狠狠碾压了。
但乔沅这只肥羊的便宜是得占的。这种鼻孔看人的家伙,用他点东西又怎么了?
更别说乔沅脾气也软和得像绵羊。
少爷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窝囊废。
看着这两人,廖川每天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6章
嘴哥这人不止看乔沅不顺眼。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小事,廖川跟大嘴吵过,室长也跟他吵过。背地里对他的尊称也是由此变成的嘴哥的。
最经典的一次,嘴哥大半夜打游戏不睡觉,凌晨还开着宿舍大灯。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国粹声、加上头顶亮晃晃的刺眼灯光,剩下床上的三个人没一个能好好睡着的。
廖川骂了几句。而宿舍长下床沟通无果,也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跟他吵了起来。
大半夜的,宿舍上空鸟语花香亲戚漫天飞,本就无眠的人更是头昏脑涨耳朵嗡嗡。
战争升级,剩下两个人劝都劝不住,纷争导致的结果就是室长一关灯,嘴哥就去开。再关再开,再关再开,如此反反复复,杠上了。
反正大家共用一个宿舍一个开关。就见他们眼前一暗,一亮,一暗,再一亮。
这一幕荒谬到有点搞笑了。
现在好了,廖川和对床的乔沅彻底无眠。廖川一副耳塞毫无作用且戴得心累,摘了,被迫下床去劝。看了眼时间,当时是一点多,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他此时真的只想睡觉。
对面乔沅也估计还没睡,在床帘里玩手机。几分钟后他下床去阳台接了个电话。乔沅重新爬上床梯的时候,廖川还问了他一句:“你要回家吗?”
本来乔沅平日放假就会回他哥家。反正离得近,这会儿能直接回家去睡一觉再好不过了,不足为奇。
结果乔沅却摇摇头:“不是。”
乔沅说他哥在外面出差。他今天也回不去。
廖川表示理解,大半夜的没他哥来接,确实也不好打车。
连乔沅都走不了,这下他们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室长出去找人投诉去了。这会儿宿舍灯依然大亮,键盘声比刚刚还更吵了。这一秒两人还对视了一眼,互相无奈地笑笑。
那天晚上这么捱到了半夜三点多快四点。廖川迷迷糊糊迷瞪了一小会儿,起床上厕所时,宿舍的战火已经结束。也不知怎么结束的,反正宿舍灯终于是还关了。嘴哥还在下面打游戏。
但他也忽然发现,一片朦胧黑暗之中,他对面床帘大开着,而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上厕所去了?
当时还没多想。他也是到阳台上厕所去的。但外面也没有人。廖川上完出来洗手时往楼下一望,就见他们宿舍楼下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通体漆黑锃亮的宾利慕尚。
因为这车平时路上压根没机会见。而且……雅。实在是雅。廖川这一刻才情愿揉着眼站那儿挨冻也非要多看几下。
他们宿舍六楼。遥遥就瞧见楼底昏黄的路灯之下,一个模糊高大的黑色身影,身前抱树袋熊似的稳稳抱着一个被风衣包着的人,就那样弯身坐进了那辆车里。
廖川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天,乔沅他哥出差在外是真,但他也是真的连夜从隔壁市连夜自己开车几百公里到他们学校,在宿舍楼下接到了乔沅,带他回家睡觉。
廖川:……
不知道。听不懂。喂鸡去了。咯咯哒咯咯哒。
就,有没有点他们农村人能听的故事啊?他想请问。
叹为观止啊。
就算是他也能想到,虽然半夜打车难是有点难,但真想的话也不是打不到。非要回家的话,直接打辆滴滴也就回了。
很明显,乔沅不想打车。至于他哥就更夸张了,他也不想让人打车。
他那天就是奔着人来的。
而这件事之后导员和宿管也轮番找他们谈话了,各种调解宿舍矛盾啊云云。这番过后,嘴哥也算收敛消停了一阵。
宿舍生活和平安定了一段时间。
之后他们仍是平时那样相处,面上是没有闹翻的。不然咋办呢,还得住宿舍,日子该过过呗。男寝室谁没吵吵闹闹过几次。
直到后来发生了a大闻名的警车进宿舍事件。
*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早上快中午的那会儿,宿舍门被人敲响,廖川他们才知道今天乔沅他哥来了,到他们宿舍接乔沅出去吃饭。
他似乎刚从工作场所出来。西裤笔挺熨直,黑漆皮鞋反着冷光。
自从那天半夜接人事件之后,他来宿舍找乔沅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高了。
此时的寇远洲正在宿舍里耐心十足地等待乔沅收拾好出门。
廖川看过去时,就见男人一弯腰,他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捡起一个很小的瓶子。
莫名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迟钝如他也察觉到好像出事了。廖川摘下了头上的游戏耳机。周围气压变低,有种大气不敢喘的感觉。
“谁干的?”寇远洲问。
这平静沉着的语气下仿佛风雨欲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将宿舍原本日常的周末氛围打破了,激荡起圈圈注定不会平稳的涟漪。
一种要出大事的预感。
后来他才知道当天寇远洲手里捡的小葫芦形瓶子是什么。
速效救心丸,乔沅的救命药。
就是这一个小葫芦药瓶。
不止是他和寇远洲两个人常年会随身携带,在他家里,平时会待的客厅卧室几个固定位置都会随处放一瓶备用。是最不能出岔子的一种药。
而在此之前没人动过乔沅的桌子。廖川稍微一想就明了了,八成又是嘴哥在故技重施乱“借”东西时,不知有意无意地把乔沅的东西翻掉桌子下面了。
在今天之前,廖川一直觉得他就是那种游刃有余的男人。
他也见过室友他哥几次,听过寇远洲有多出类拔萃的传闻。别的不说,这人从一进门,单手插兜站在乔沅的上床下铺前等人,一身沉稳规正利落俨然气质,站在那只让人想到“鹤入鸡群”四个字。
换言之,像他这样的男人本该有无数种选择处理问题的方式。
而不是在当事人嘴哥进了宿舍门后,二话不说直接揍人。
像是那些犯罪暴力电影的一幕,光天化日,画面慢放,迎着门外过曝的一片白光,西装衣角翩飞,在这个温暖平静的周日中午,在宿舍中祥和安宁的空气中,一句废话不说,就是以暴制暴,纯粹的拳头极致的享受。
把人撂倒后他一句废话也无,嘴哥吱哇惨叫手脚并用爬进桌底,他就上前一步,拎着领子给人一把拖了出来,粗暴直接的动作像拖地上一条死狗似的。
丝毫没有停顿的一连几拳头下去。廖川事后回想起来,不是,这个人当时的眼神他就不正常了。
还有点……恐怖。
事发突然,一宿舍的人愣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打起来了,连拉架的反应都滞后几秒,听见嘴哥的尖锐惨叫,剩下的人这才放下游戏如梦初醒地从椅子上慌忙站起,慌里慌张跌跌撞撞上去拉人。
一时间,人仰马翻一地狼藉——哦。
除了乔沅。
他哥在变成疯子之前甚至在那之前还记得嘱咐了床上的人一句:
“先不下来。”
然后乔沅就真的从头到尾全程都没有下床来了。
最后是闹到报警,姗姗来迟的导员刚好比警车晚来一步,在宿舍里直拍大腿呼天抢地。
场面这下是真的乱成一锅粥了。谁来快趁热喝了吧。
反而肇事者打完人后,倒是变得十分冷静,一派沉稳。还顺便抬手,捋了一下刚刚揍人时鬓边略微弄乱的头发,
不如该说,打完之后他情绪就彻底平静下来了,那个眼神也消失不见。寇远洲像个没事人一样井井有条地在那沟通,处理,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