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162)

　　一听小芹菜把外人带回来了，小土豆也没心思纠结白秋了。他们在这缸子村，辗辗转转呆了差不多小半年，眼看再有一个月就收成，小土豆只盼着中间千万别出什么差错，顺顺溜溜干完这一波回县。
　　最近老板不常来，许多事情的决策都是朝管事代为发布的，朝管事明令禁止外人来村子，这条连村长都遵循了，原先常在村子滞留的外人也都以各种理由被请了出去，小芹菜倒好，竟敢明知故犯！他是活腻了还是飘了？得了朝管事几句夸奖，就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要去报告朝管事！”小土豆“腾”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论机灵他不如小芹菜，论讨喜他和小芹菜亦是天壤之别，可有一条他自认是比小芹菜强，就是他听话，肯干。小芹菜太妖了，花花肠子也太多了，他把事情告诉给他，无非是想拉他成为共犯！这家伙就不会憋什么好屁，小土豆只懊恼为了白秋这些日子和小芹菜走的太近，现在他想撇清关系，知情不报罪加一等，他才不要和小芹菜共沉沦呢！
　　“诶，小土豆，你慢走，你，你怎么这么爱打小报告！”
　　眼见小土豆莽生莽气地推了门，骄狂如小芹菜也瞬间噤了声，小土豆以为他是要拉自己下水，这可冤枉了他！他刚刚会失口说那些话，纯粹是因为赚了钱，喜悦无处释放，一时忘形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吹吹牛罢了。
　　天可怜见，小芹菜吹这波牛只是想让小土豆更崇拜他，更敬佩他，以后都唯他马首是瞻，那他赚的这点利钱，也可以分出些给小土豆，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小土豆别的时候不见得有多正直，这个时候反倒会邀功了，给小芹菜悔的呀，恨不得时光倒回三秒，自己给自己几耳刮，最好把嘴抽肿！省的什么也藏不住，古人云祸从口出，说的还真对呀！
　　“好兄弟。”小芹菜软在地上，向着小土豆好言好语，“你先回来，我就和你那么一说，你看你，要告状到朝管事那，未免太没意思了吧！”
　　“朝管事吩咐下来这么重要的事，你要我不说，那你为啥不做？算了，你也别求了，我去告诉朝管事，该怎么处理，由他定夺吧。”
　　小土豆摇摇头，并不打算包庇小芹菜，又抬起脚往外走，这次小芹菜不装了，一个翻身从地上掀起来。
　　“别，别去！好哥哥，我承认我失言了，这不是弟弟第一次赚利钱吗，赚的多了难免就失了智，都是弟弟不好，我把这一两银子分一半给你，只要你不去告状，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再说，那东家就是来看看地，看完就走，也不碍朝管事什么呀，朝管事就是太紧绷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可这样要去哪捞油水呢？水至清则无鱼呀！”
　　“小土豆，土豆哥，你难道不想攒点私房钱吗？我接下来还能再赚上几天，等后面赚了钱，我都与你分如何？三七？四六？五五？害！要不你八我二总行了吧？这你都不满意，你九我一？还不满意？靠！你狠！罢，谁叫我嘴欠来撩你了呢，就当我栽你手了，赚的钱都归你，我给你跑腿，打白工行不行？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想出气，毕竟前些日子我总差遣你，成！如今风水轮流转，你要出气，要差遣回来，你就差遣吧，你想吃鱼，想吃虾，我都给你钓去！你想洗澡，我给你烧热水，给你搓背，你就饶我一次嘛！”
　　“不成，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我还是要跟朝管事说。”
　　小土豆油盐不进，脚步不停，步履如风地出了去，朝晖的屋隔着几步就差一堵墙，小芹菜也是急中生智，软的不行来钓的。
　　“你不听白秋对你说的话了吗？”
　　小土豆风一样的身影猛地站住。
　　小芹菜心知有戏，慢慢地挨到小土豆身边，“我方才是骗你的，白秋看到你送的蘑菇，不知有多欢喜！他还说了一段话让我转达给你，小土豆，你不想听吗？”
　　*
　　“他说，他喜欢我的蘑菇？”
　　“喜欢！喜欢的要死！”
　　“喜欢我的药？”
　　“喜欢！当场就开封了，闻了一下，眼里还有泪花。”
　　“他叫我……”
　　“小笨土豆。”
　　“然后他呢喃了一句？”
　　“对，说你又呆又傻，下完雨进山，山上都是泥道子滑倒了怎么办？”
　　“他关心我呀！”
　　“是啊，他还问你，在缸子村吃的好不好，有没有长高呢！他说他不怪你，是他自己人品不行，左右摇摆，辜负了大爷，还给你做了不良示范。他说，他今后会改正的，以后都好好跟着咱爷，再也不朝三暮四了，让你放心，他……”
　　小芹菜捏着下巴在炕头这顿胡诌，前面诌的小土豆还挺开心，后面诌着诌着注意到小土豆的眉毛耷了下去，嘴边的笑也没了，小芹菜眼珠一转，福至心灵，立刻调转话头，给小土豆画了一饼。
　　“他说，爷忙生意不常和他在一处，他挺寂寞的，你的菜送的刚刚好，他可以捣鼓些粥啊汤啊自娱自乐了，你不是问他说话时露出的表情吗，我告诉你，他的表情可温柔了，就像是回忆起一个经年未见的老朋友。我和他作别，他还叮咛我要向你问好呢！哦对了，他还说，这次来不及回礼，下次你再送，他也送你个东西，叫我捎回来呢！”
　　“唉，要说这白秋啊，人也是不错的，过去我对他多有误解，直到面对面交流，方知他是个随和的人。而且小土豆，你的心思，虽然过去我总是嘲笑你，但细想想，你也并非全无机会。你想，咱爷平时那么忙，也没什么功夫陪白秋，白秋年纪又大，过几年，爷腻了他不是显而易见的嘛！趁着爷还没腻，爱护着他，我又时常可以为他送菜，你这条线啊，就交给我啦！由我帮你牵线，帮你盯防，帮你说好话，等到爷腻了白秋的那天，你就直管接上，不是顺理成章的嘛！”
　　“我，我没想接！”小土豆红着脸怼了一句，纠缠的手指抠着土炕沿，抠碎了几枚沙。
　　小芹菜人精一般，瞅见这幕便知眼前的憨憨上了钩，顺势又美言了白秋几句，同时夸大波自己的作用，暗示小土豆，有自己从中帮忙，你才能有机会和白秋搭上。
　　再见白秋，这个诱惑对小土豆无疑是大的，大到他可以忘记朝晖的约束。
　　小芹菜要的就是这个！
　　虽说他在锦玉手下月例红包都拿了不少，但是一趟就有七分，还有一两银子做谢礼，又不用他出什么，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为什么不吃呢？小芹菜只当自己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想借机会能捞几笔是几笔，他万不会想到，就是他这一贪，贪出了祸事。
　　当源源不断的种子，各种时期的罂粟苗，和参与种植的村民的日常被集成册递到原隋手中，继而递到宋知府手中，一朵乌云慢慢在上官府和三七小院的上空缭绕，它会化成一道雷劈下来，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或算计，或无辜，都无法得了善终。


第210章 夏满，冬冬，白秋
　　四月的雨水多，时不时晨起或午后，外面就传来稀啦啦的雨声，屋瓦上浮着湿湿的流光，有种灰却朦胧的美感，这样的天气，呆在家煮茶听书是最好的，白秋却披上外衣，举伞出门。
　　今天是他和冬冬约好碰面的日子，他原是不想碰面，只想叫冬冬收了银子，他心里好受一些。然而，吩咐阿苦送给锦秋记的样糕包裹的十两银子被对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随之一起退回的还有句话，就是约他次日上午在小廊坊相见。
　　小廊坊地方算隐蔽，天晴时，有人会去那附近钓鱼。天下雨，它地势本就低洼又连着河，上上下下白茫茫像平地起了雾气，好在边上有个茶亭，不然，白秋都不知该往哪躲。
　　一点小雨在廊坊也能造出空前的雨势，白秋叫阿苦向茶亭老板要了壶茶，滚烫的大叶茶端上来，味道虽苦，捧在手里倒是个暖炉。白秋闭上眼，依在茶亭的柱子小憩，还没等他休息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听着不像是一个人。
　　白秋猛地睁开眼，进到茶亭的，打头的是和他约好见面的冬冬，后面的，竟是他千逃万避的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