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凯因斯的雄虫决定去死(17)
另一只工作虫抬眸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艾登:“他啊,不用去叫他。”
费伊眉头紧蹙,不赞同道:“为什么?再怎么强悍的雌虫,淋这么久也不好受啊。”
艾登摇了摇头:“你新来的不知道。”
艾登已经在这墓园待了四年了,对远处那只虫并不陌生。
艾登:“这位阁下,每年今天都会来墓园。”
艾登第一次见到这只“雌虫”时,也是一个雨天。
那时他也刚到这没多久,也像费伊这般担忧过,去喊那只虫进来避雨,但那只虫挥手拒绝了他。
一句话也没有说。
艾登:“他面前那个墓碑我查过,是一名叫做迭戈的军雌的墓。”
黑衣虫看起来年龄不大,艾登推测他可能是迭戈的战友或者朋友。
艾登:“这位阁下每年今日都会来看望迭戈,每次来都会在他的墓碑前站一整天,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很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艾登说着,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拍了拍费伊的肩膀。
艾登:“好了,该下班了,今天雨大路不好走,咱们先下去吧。”
费伊应声,随艾登一同走出了工作间,在工作间外看到了另一只虫的身影。
是一只黑发金眸的雌虫。
费伊:“阁下,您也是来扫墓的吗?”
黑发金眸的雌虫手中拿着两把伞,发梢微湿,站在工作间的门檐下,好像有些出神。
费伊看了看当前的雨势,想劝他下山回去,但话未出口,肩膀就被捏了一下。
艾登:“阁下,现在雨大,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到工作间里避雨,等雨小点了,您再去扫。”
雌虫没多说,点了点头与两虫擦身。
急促的雨声将年轻工作虫的话语打得淅淅沥沥:
“怎么今天来的虫都这么奇怪啊……”
……
终端的震动打断了凯因斯虚无的思绪。
山体滑坡预警再发一次跳跃在屏幕中。
已是凌晨时分,凯因斯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抬起酸麻的双腿离开墓园。
雨还在下。
本就崎岖的山路因为一天的暴雨已经变得格外泥泞。
凯因斯走在深深浅浅的小道上,身形摇晃。
终端上的预警还在持续震动,仿佛在声嘶力竭地呼喊此时并不是下山的好时机。
但它的努力显然没传递到凯因斯麻木的心脏。
而比它更先触达凯因斯的是一声急促的呼喊。
“小心——”
突然滚落的巨石与雷鸣声一同落地。
卡利西尔撑起身,眼见身后,凯因斯原先所站的位置,被滚落的山石掩埋,急促的心跳仍未平息。
卡利西尔:“阁下您还好吗?”
卡利西尔从凯因斯离开墓园时便一直跟在他身后。
凯因斯的精神状态不佳,身体也因淋雨和长久的站立虚弱。
卡利西尔担心他在回家的路上会出事,便一直关注着他。
但泥石流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便卡利西尔是经验丰富的军雌,被抑制颈圈限制的身体也只能做到将凯因斯推开而已。
卡利西尔:“您有没有受伤?”
山路不平,加上暴雨冲刷,身下的窄路上横着大大小小的石块。
卡利西尔顾不得礼仪分寸,焦急地在凯因斯的身上摸索着,担心柔弱的雄虫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受到伤害。
卡利西尔:“抱歉,阁下,我——”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指尖忽而被滚烫的手掌握住,卡利西尔猛然意识到身下的雄虫体温高得异常了。
他在发热。
凯因斯:“卡利西尔。”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卡利西尔感受到凯因斯的手掌放开了他的指尖,却在下一秒抚上他的脸颊。
凯因斯:“抬起头。”
一向克己的雄虫似乎在此刻抛弃了一切顾虑,有些强硬地将卡利西尔僵硬的脑袋抬起。
凯因斯:“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卡利西尔怔愣地抬眸,对上了一双深暗的,犹如溺水者的眼眸。
……
卡利西尔:“阁下您先休息一下,稍后我带您去医院。”
暴雨没有停歇的征兆,山路已彻底被泥石流截断,凯因斯的终端也在方才的磕碰间报废。
安全起见,卡利西尔决定先带着凯因斯回到山顶墓园区的工作间内避雨,待雨势小些再下山。
卡利西尔:“阁下,您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卡利西尔仍旧记挂着凯因斯身上的伤,正欲继续询问,面前的雄虫忽而抬手扯了扯他的围巾。
方才躲避山体滑坡时,卡利西尔的围巾散开,漆黑的抑制颈圈大剌剌地露了出来。
格外刺眼。
凯因斯:“我没事。”
过高的体温烧得凯因斯有些恍惚。
凯因斯:“不用去医院。”
强撑的精神,在整理好卡利西尔的围巾后,终是耗尽。
凯因斯:“雨停后,带我回家。”
话音未落,凯因斯的身体便脱力地倒向一旁。
卡利西尔立刻抬手撑住凯因斯的身体,将失去意识的雄虫按入怀中,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好……”
第14章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在清晨时分停下。
费伊和艾登眼见工程车破开泥墙,清出上班的道路,心中不知该喜该悲。
费伊泄气地嘟囔:“我还以为今天能放一天假呢。”
艾登安慰道:“你在上面玩会终端权当放假了。”
费伊:“好吧,今天路况这么差,应该没虫会……哎?!”
泥墙后,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抬高了费伊的声音。
那是一只黑发金眸的雌虫,两虫昨日在山上有过一面之缘,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昏迷的黑衣虫……
艾登瞪大眼睛,赶紧快步上前询问:“阁下,你们昨晚被困在山上了吗!”
费伊也跑过来,抬起终端:“这位阁下是受伤了吗?需要我们叫医生救援吗?”
卡利西尔听着两只工作虫关切的询问,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卡利西尔:“不用了,如果方便,帮我叫一艘去XX小区的穿梭舰吧。”
两位墓园工作虫立刻照办,一路护送他们下山,上了穿梭舰。
费伊目送穿梭舰离去,心有余悸:“你说,他们回去不会投诉我们管理不当吧?不过那位黑衣服的阁下既然都烧到失去意识了,另一位阁下怎么也不飞下来求援呀?”
与雄虫不同,雌虫的背后皆有翅翼,平常收在肩胛骨下,必要时会放出来,是飞行的工具也是锋利的武器。
虽然大部分雄虫都不喜欢雌虫的翅翼,觉得太过暴力,故而市区明令禁止雌虫飞行。
但此处是北山郊区,又是这样紧要的关头,即便那位阁下放出翅膀,这里也不会有虫举报他的。
艾登若有所思:“可能他脱不开身吧。”
方才下山的路上,艾登担心那位阁下一直抱着伤患太过劳累,本想替他抱会。
但他注意到那位意识模糊的伤患每隔几分钟就会抓紧那位阁下的衣角,只有被那位阁下轻抚后背,才会放松片刻。
不难想象昨夜那位阁下是如何陪伴他怀中的伤患度过了一整夜。
艾登回想起那位黑衣虫在雨中静默的背影。
可能对于那位淋了一天雨的黑衣虫来说,有那位阁下的陪伴比得到及时的医治更加重要吧。
回到家时,已是正午。
干净的木地板上被踏出湿漉漉的水印。
卡利西尔取下湿透的围巾,脱掉凯因斯身上厚重的外套,将雄虫抱进浴室,放出热水。
氤氲的水汽升高了浴室中的温度。
但凯因斯身上的衬衫还沾着冰冷的雨水。
卡利西尔抬手想解开凯因斯的衬衫,却在指尖碰到纽扣时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