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凯因斯的雄虫决定去死(29)
但,
卡利西尔的手掌还按在他的终端上。
凯因斯:“别怕,再坚持一下,等明天到迪桑塔那里就好了,他会为你做疏导,你——”
卡利西尔:“别去!”
卡利西尔低哑的吼声打断了凯因斯的话语。
卡利西尔的手指深深掐进凯因斯的皮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卡利西尔:“别去他那里……”
卡利西尔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失真。
凯因斯以为他是害怕雄主会因今晚的事降罪他,但卡利西尔却坚持用断断续续的气音说着。
卡利西尔:“别给他……羞辱你的机会……”
凯因斯一瞬哑然,没想到卡利西尔在意的竟是这个。
凯因斯:“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
卡利西尔:“可是我在乎!”
卡利西尔猛地抬头,暗金色的眼眸中血丝密布,像燃尽的余灰。
卡利西尔:“我不能允许——”
卡利西尔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晃了晃,体力不支地栽回凯因斯的怀中。
但握着凯因斯手腕的手掌,却始终没有放开。
凯因斯:“卡利西尔……”
卡利西尔的状态让凯因斯的心脏紧缩,许久未体验到的猛烈情绪,冲刷着他凝滞的经脉,挑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凯因斯:“卡利西尔,你先放开手。”
凯因斯强稳住心绪,努力寻回理智。
终端还在持续不断地震动,金属撞击着腕骨,让凯因斯有种紧迫的错觉:
如果不能在终端震动结束前接通通讯。
那下一个震动起来的会是那只漆黑的金属颈圈。
而卡利西尔现在的状态。
再承受不起一次惩戒了。
凯因斯:“我先同迪桑塔沟通一下,别担心……”
卡利西尔:“我不会回去的。”
近乎力竭的雌虫,气若游丝,却又固执地下了定论。
凯因斯知道卡利西尔现在的状态不正常,精神海暴动让他的情绪极端而偏执,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知道这样固执的坚持会带来什么。
凯因斯:“卡利西尔,你现在不清醒,你先把手放开。”
卡利西尔:“我很清醒!”
他很清醒。
他清醒地反抗了不可反抗的本能,清醒地回到了不该回到的地方。
他清醒地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即便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卡利西尔努力地抬起手臂,环抱住凯因斯,最后感受着雄虫温热的体温,和胸腔内有力跳动的心脏。
卡利西尔:“凯因斯,我很清醒。”
他想要待在凯因斯身边,哪怕只有今晚,哪怕只有此刻。
哪怕明天雄保会就要来审判处死他,哪怕下一秒他就会死于抑制颈圈的惩戒刑罚。
卡利西尔:“别让我走,凯因斯,我想留下。”
但至少此刻,他见到了凯因斯,在凯因斯的身边,在凯因斯的怀中。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很满足。
终端的震动停下了,预料中的抑制颈圈并没有亮起。
凯因斯猜测,迪桑塔大概以为他遭受了卡利西尔的攻击,正在幸灾乐祸。
但短暂的庆幸并没驱散压抑的气氛,反而让凯因斯的心情愈发沉重。
凯因斯:“别这样,卡利西尔。”
凯因斯深吸一口气,抬手回抱卡利西尔,声音低沉而坚决。
凯因斯:“你必须回去,卡利西尔。迪桑塔能为你做精神疏导,你的状况已经……”
卡利西尔:“我不需要他的疏导。”
凯因斯:“别说这么任性的话!”
凯因斯咬紧了牙关:“你的精神海已经撑不过今年秋天了,你必须立刻接受疏导,否则……”
凯因斯讲不下去了,但卡利西尔却毫不避讳地接到。
卡利西尔:“否则我会死。”
雌虫话语坦然。
卡利西尔:“那就让我死吧。”
凯因斯:“卡利西尔!”
凯因斯厉声止住卡利西尔的话,猛地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凯因斯:“我不会让你死的。”
卡利西尔是他对这个腐朽世界最后的忍耐。
是他最后的挣扎,也是唯一的支柱。
如果卡利西尔死了……
凯因斯重复着,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他要让卡利西尔活下去,不论如何。
多年沉淀的阴郁在这一刻化为具象化的执念,让凯因斯的眼眸蒙上灰暗的阴影,连心跳都变得迟缓而沉重。
卡利西尔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感觉。
他感觉凯因斯仿佛置身于一片泥沼中,泥足深陷,连呼救声都被吞没。
这片粘稠的泥沼中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希望。
置身其间的凯因斯,比他更像一个等待死亡的囚徒。
或许,他需要一场火。
卡利西尔:“凯因斯,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一场能燃尽这片绝望沼泽的烈火。
卡利西尔:“但活下去不等于活着。”
这场火要有光、有热。
卡利西尔:“我的基因决定了我只能依靠雄虫素,以雌奴的身份活下去。”
哪怕灼伤他,也要点亮黯淡眼眸中的希望。
卡利西尔:“但此刻,我是作为卡利西尔活着。”
环抱着凯因斯的手臂缓缓松开,悄然滑向后腰。
卡利西尔:“我选择以卡利西尔的身份,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即便浑身伤痛难抑,作为军雌的肌肉记忆仍能利落地抽刀。
漆黑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那是凯因斯送给他的刀。
看到凯因斯骤然收缩的瞳孔,卡利西尔勾起一个虚弱的微笑,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将短刀反手刺入自己后颈的腺体,锋利的刀刃自内而外彻底破坏了这具身体接收雄虫素的能力。
卡利西尔:“这就是我的选择。”
失声的呼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响起,颤抖的拥抱几乎要将他揉进另一具身体。
剧烈的疼痛自脆弱的腺体炸开,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神经,仅一瞬,几乎夺去卡利西尔所有的知觉、感官。
但久违的畅快却自心底喷涌蓬勃——那是名为自由的感觉。
卡利西尔:“凯因斯……”
意识消散之前,卡利西尔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抱住面前的雄虫。
他不知道这次闭上眼睛后还能否再次醒来。
但此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卡利西尔:“你说过……我像烟花,对吗?”
卡利西尔:“那就看着我……为你燃烧。”
第23章
在朝阳破开地平线跃上天空之际。
亮了一夜的手术室指示灯终于灭了。
弗兰卡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 额头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
“情况怎么样。”
突然的询问在安静的走廊响起。
弗兰卡惊了一下,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凯因斯,正一脸紧绷地看着他。凯因斯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护士, 欲言又止地向他摇了摇头。
弗兰卡:“啊,他抢救及时,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阁下,您怎么在这?”
弗兰卡明明记得自己进手术室前特地嘱咐了护士,让他们将凯因斯阁下带去贵宾区治疗休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那他的手……
凯因斯:“他的腺体……”
凯因斯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短短几个字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弗兰卡面露苦色,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弗兰卡:“命虽然保住了,但他的腺体受损严重, 已经彻底丧失功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