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凯因斯的雄虫决定去死(38)
凯因斯:“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卡利西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缓慢而坚定地掰开凯因斯紧握的拳头,让那些被指甲刻出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
像那些被掩藏在心底的伤口一样。
卡利西尔:“凯因斯。”
卡利西尔开口,严肃认真地说道。
卡利西尔:“这世上没有’满分‘的选项。”
这是个畸形的世界,它的存在本就注定无“人”能全身而退。
卡利西尔直视着凯因斯,目光如刃,直指那些缠绕他的枷锁。
卡利西尔:“你的出现,给那些绝境中的虫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哪怕只是多一线生机,也足以改变他们的一生。”
赛德里的悲剧并非凯因斯所致,若凯因斯不介入,失去雌子对于赛德里而言大概是更残酷的深渊。
卡利西尔:“你确实改变了许多虫的命运,在你看来,他们可能仍旧没能避开灾祸,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已是新生。”
就像那个雪夜,他与凯因斯的相遇那样。
卡利西尔:“如果你仍无法释怀,不妨去问问那些你曾帮助过的虫,听听他们的答案。”
解铃还须系铃者。
凯因斯被困于自己的视野,心结深重。
但若站在他“人”的视角,一切或许又是另一幅模样。
卡利西尔:“就像我一样。”
卡利西尔的语气放缓,却更加坚定。
卡利西尔:“就像你永远无法想象,我有多感激能遇见你一样。”
炙热的视线烫得凯因斯心尖微颤。
凯因斯的喉咙动了动,垂下头,避开了卡利西尔的目光。
凯因斯:“其他虫或许还能给我答案,但迭戈……”
卡利西尔:“迭戈不会怪你。”
卡利西尔打断了凯因斯,语气笃定。
卡利西尔:“我向你保证。”
凯因斯的呼吸停滞了。
卡利西尔:“我曾是军雌,我了解军部的原则,精神海濒临崩溃的军雌,不会被派去正面迎击异化星兽。迭戈完全可以申请撤离,但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战斗。”
凯因斯猛地抬眸,瞳孔颤动,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卡利西尔:“他做出这个选择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去保护他要保护的,去战胜他要战胜的。军雌的宿命从不是苟活,他在危难来临之际选择了奔赴一线,选择去履行作为一名军雌的使命。”
卡利西尔与这名叫迭戈的军雌素昧谋面。
他不认识他,但他了解他。
卡利西尔:“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死亡怪罪于任何虫,因为战死沙场,是军雌一生最高的荣耀。”
卡利西尔神情肃然,对这名勇敢的战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卡利西尔:“那是独属于他的荣耀。”
第30章
中心医院, 问诊室内。
弗兰卡:“好了,这是凯因斯阁下的药。”
弗兰卡欠身将配好的助眠药交给卡利西尔。
卡利西尔接过:“谢谢。”
弗兰卡看了一眼卡利西尔身后的雄虫,小声说到。
弗兰卡:“其实你们不必亲自来取药的, 阁下有什么不适或需要用药的话,给我发条信息我就会上/门/服/务的。”
弗兰卡有时都要感叹, 凯因斯雄子真是命途多舛。
前段时间凯因斯雄子因为胃病来配了胃药, 没几天又因为手伤注射了一段时间伤药,今天卡利西尔又带他来医院,说他有睡眠问题,要配一些助眠药。
而且他好像看到凯因斯雄子的掌心又有血痂。
卡利西尔的余光飘向身后起身走出诊室的凯因斯。
卡利西尔:“没事,雄主今天来医院也有一些其他事要处理。”
医院走廊里,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凯因斯站在转角处看了眼时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结痂的伤疤。
在卡利西尔的开解下, 凯因斯决定与赛德里再见一面。他查阅了中心医院的医疗记录,赛德里或许是负责家中物资采买,每周都会来一趟医院,补充基础药品。
今天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正好一周了……
“凯因斯阁下?”
熟悉的声音在走廊那头响起。
凯因斯循声抬首,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笑容温和的脸。
赛德里:“好巧啊, 阁下, 我们又见面了。”
赛德里的声音不自觉抬高。
赛德里:“上次在这遇见您后我就在想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您, 这一周我每天都会来这, 竟然真的再见到您了!”
赛德里的话让凯因斯的手掌下意识握紧了。
凯因斯:“你……有事找我吗?”
赛德里:“是的阁下, 我这些年来一直想找您,当面向您表达感谢。”
赛德里的话语让凯因斯感到意外。他想过与赛德里会面后赛德里的许多反应,可能有对他身份的恐惧奉承、可能有对过往伤痛的难堪煎熬、甚至还可能有压抑的愤怒与怨恨。
但他没想到,会是感谢。
赛德里:“那天晚上……”
赛德里的声音很轻, 缓缓解开那段回忆的另一个视角。
赛德里:“当那位阁下说要让我们去交流会时,我以为一切都完了。”
或许那位雄虫阁下只是随口提议,但对于他与他的雌子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雌奴交流会是个什么地方,赛德里都不敢去想,更不敢想象自己的雌子要是去了哪里会怎么样。
赛德里:“我这副残躯无所谓,但阿舍尔……他那时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的阿舍尔还那样小,还有无限可能的虫生,险些终结于那日。
赛德里:“还好有您出面。”
雌虫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眼周围的疤痕,回忆起那心惊胆颤的一夜。
赛德里:“您劝阻了雄主送我们去交流会,还给阿舍尔提供了寄宿学习的机会。如果不是您,我和阿舍尔可能都……”
赛德里至今回想起那日,还会后怕,凯因斯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幻觉,那样及时、精准、恰到好处地斩断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让他和阿舍尔还能相依,还能一起感受这残酷却珍贵的生命。
思及至此,赛德里的眼眶湿润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而且,那日之后,雄主因他在宾客面前失态给他戴上了抑制颈圈责罚他,但没过几天,雄主接到一通通讯后便取下他的抑制颈圈。
他不知道那通通讯的内容是什么,但他听雄主喊了一声“凯因斯”,他知道那是来自凯因斯阁下的通讯。
而这场噩梦也伴随着这通通讯结束了。
赛德里激动地说着,凯因斯看着他弯起的眼角,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凯因斯:“但你还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吧,你的眼睛……”
赛德里:“这不算什么的。”
赛德里眼角的笑意渐渐褪去,但眼神却更加柔和坚定。
赛德里:“总要有所取舍。阿舍尔能平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个世界,雌虫们早就习惯了用伤口来计算幸运。
用一只眼睛换阿舍尔的未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交易。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凯因斯看着赛德里脸上那道被镀上金色的疤痕,忽而一种全新的认知在心底缓缓浮现。
眼前这个看似脆弱的雌虫,在命运的重压下竟展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赛德里没有被苦难击垮,反而在绝望的夹缝中长出了锋利的棱角——他精准地权衡着每一次取舍,将生命中仅存的温暖紧紧护在羽翼之下。
阳光在赛德里眼角的疤痕上跳跃,那道伤痕在此刻不再狰狞,反而像一枚特殊的勋章。
凯因斯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愧疚与自责,对这只雌虫而言或许都是一种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