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叫凯因斯的雄虫决定去死(47)
凯因斯:“这世上许多事都是不一定。”
凯因斯抬手,展示了一下腕间的伤。
凯因斯:“就像今天迈向您的这一步。”
这一步是危险,是伤痛,但同样是希望。
凯因斯:“它不一定是好事,但一定是一次有意义的尝试。”
这是一次和虫皇的正面沟通,是在当下节点,试错成本最少的,也是最需要的一次尝试。
虫皇:“有意义的尝试……”
虫皇笑了,视线描摹着面前的雄虫,像是越过漫长时光,看到了熟悉的“故人”一样。
虫皇:“真是年轻啊。”
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们凭借一腔孤勇就想改变这个畸形、失衡、摇摇欲坠的世界。
仅一次失败的尝试便险些让整个种族走向灭亡。
凯因斯:“年轻也没什么不好。”
年轻人经历得少,想得也少,他们做事总是不计一切代价,不顾后果。
但往往就是这样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才能让命运摆脱惯性枷锁,驶向新的方向。
那是墨守陈规无法企及的全新可能。
总是有“人”去尝试,总该有“人”去尝试。
凯因斯平静自然地说出了他最大胆的猜想。
凯因斯:“就像您当年领导涅莫斯起义的时候,应当也同我如今差不多大吧。”
“你!”
冰冷的枪口抵上额头,银发亲卫目眦尽裂地看着凯因斯,震颤的瞳孔像是触及了最深的噩梦。
西奥里昂:“你怎么敢——”
虫皇:“西奥里昂。”
坐在座椅上的虫皇不知何时站至身后,宽大的手掌抚上雌虫颤抖的背脊。
西奥里昂:“陛下……”
应激中的雌虫慕然回首,对上熟悉的眼眸如梦初醒,慌忙垂首。
西奥里昂:“抱歉,陛下,我失态了。”
虫皇没说什么,安抚性地将雌虫揽进怀中,轻拍着他的背,等待他内心的浪潮平息。
虫皇:“去外面等我吧。”
西奥里昂:“可是……”
虫皇:“听话。”
西奥里昂脸色苍白,又看了虫皇一会,最终还是垂下头走出了刑讯室。
虫皇:“真敢猜啊。”
只剩下两虫的刑讯室,气氛凝重。
虫皇的语气依旧如方才般平静,但凯因斯能明确地感受到一股冷肃的杀意。
虫皇:“这下是真的不能留你了。”
此等辛秘事关重大,虫皇是不会让知晓这件事的虫活着的,即便凯因斯是珍贵的雄虫,也不能幸免。
凯因斯:“真遗憾呢。”
凯因斯知道说出这句话要付出的代价,他早就清楚,也早有觉悟。
毕竟,这是试错成本最少的尝试。
虫皇:“好吧,那在处死你之前,我们来聊一会吧。”
这只年轻的雄虫,从提出要见他起,就在等待这一刻吧。
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虫皇:“所以你们最终的目的是打算夺权吗。”
当年在虫皇出尔反尔下令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之际,他以暴制暴,踏着白骨鲜血坐上了这个高位。
而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刀尖上行走。
身份败露的事他不是没想过,但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么多年后,被曾经自己亲自参与创建又亲手毁掉的组织提起。
凯因斯摇了摇头:“不,我们的目的只有精神海修复剂。”
凯因斯是一名记者,对真相有刻入骨子里的执着,他用各条信息渠道中的蛛丝马迹和经验直觉拼凑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他相信,跨越十九年之久延续至今的涅莫斯,对当年的真相必然也了然于心。
若是涅莫斯的目的真的是推翻这个篡权夺位的统治者,完全不用等到如今,更不用做出那些“迂回”“委婉”的威胁。
凯因斯:“您永远是虫皇,是我们认同的,会尽一切去拥护的虫皇。”
凯因斯对虫皇的身份猜测起源于对间隔十九年的社会环境差异的疑惑。
他在调查自己的身世时,发现许久之前虫族的社会环境比如今更加恶劣,甚至说是宛若地狱都不为过。
那时的掌权者昏庸无道,厌恶雌虫,他曾经的残暴行径直到如今,还在某些圈子里有所流传。
一切都变化发生在十九年前那场起义之后。
那场起义对皇室的冲击是巨大的,在那之后,皇室的许多制度和条例渐渐发生了改变。
凯因斯查阅了这十九年间皇室颁布的条例,事项诸多,多以民生为主,甚至可以说是勤政爱民。
凯因斯仔细阅读了所有条例,发现其中不少条例与雌虫权益有关。
从免除雌虫对雄虫的跪拜礼到雌虫可以凭借自己的社会贡献点数邀请或拒绝雄虫,等等等等。
虽然许多条例施行条件苛刻,但这些政策中透露出的倾向不再是对雌虫权益的侵占和掠夺,而是一种调和的态度,是一种对这个畸形世界潜移默化的柔性抗争。
虽然不像起义最初设想的那般快速解放,但社会确实在这十九年间缓慢但平稳地向平衡的方向靠拢。
这不是一个昏庸无道、厌恶雌虫的当权者能做出的成绩。
这是任何皇室出身的“尊贵”雄虫都无法领悟的觉悟。
这是当今虫皇的功绩。
是他,也只能是他。
凯因斯明白,他相信涅莫斯也明白。
虫皇对凯因斯表忠心的话语不置可否,只是移开目光,像是望向了回忆深处,
虫皇:“你既然对十九年前的事了解那么多,那你应该知道当年因为精神海修复剂的出现,造成的惨剧。”
当年因为精神海修复剂的出现,种族险些走到了灭族的边缘。
同样的选择已然尝试知晓了结果,何必一试再试,将全种族的命运再度推上悬崖边缘。
凯因斯:“那是当时的社会环境不具备接受它的条件。”
那时的社会环境恶劣,雌雄关系尖锐、残酷、不可调和。
就像一个充满氢气的气球,一点火星,就会引发剧烈的爆炸。
凯因斯:“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社会环境不说平衡稳定,但远比之前好得多。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面前这位欺世盗名的虫皇陛下。
凯因斯:“如今的环境让精神海修复剂问世推广成为可能,现在——”
虫皇:“可能?”
虫皇开口打断了凯因斯的话。
虫皇:“可能和可以是两个概念。”
可能非可以,可以意味着确信,可能意味着两面。
虫皇:“可能成功就意味着可能失败。”
而失败的代价是惨重的。
十九年前,在局面彻底失控后,为了避免种族走向毁灭的深渊,他不得不封存了自己研发的精神海修复剂,对一同起义的战友举起武器,以战止战,亲手歼灭了起义队伍。
他不能为了这个所谓的可能再让这个命途多舛的种族、让这些无辜的民众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动荡。
更何况,失败的代价,远超越个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十九年前的那场激战,悔恨与罪孽一同烙印进了灵魂。
让西奥里昂时至今日都还会噩梦缠身、精神崩溃,让他自己闭上眼睛也总是一片鲜红。
此间滋味,难以言喻,他们为曾经的年少轻狂付出了代价,并将永生永世活在煎熬与苦痛中。
他已然明了一切因果,便绝不会让历史再度重演。
虫皇:“一旦失败,对种族来说,便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他现在是虫皇,是种族命运的掌舵者,他不能带着整个种族去冒险,驶向肉眼可以预见的风浪漩涡。
虫皇下了定论:“所以,和平演变是这个种族唯一的出路。”
虫皇态度强硬,毫无回旋余地。
凯因斯沉默了片刻,忽而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