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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不醒(17)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5-05-02 23:01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养成

  余醉瞥他:“头怎么了?”
  “头在上面!”说着低头含一口水像海豚似的“噗”一下吐出来,“谢谢哥哥!”
  那把凳子是余醉赶集时特意买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泡澡,陈乐酩舒服得舍不得出来,爷爷给他加了好几次热水才玩够。
  白净净一头猪放进去,粉嘟嘟一头猪拿出来。
  毛巾裹着胡乱擦干,往被窝里一滚。
  不一会儿余醉也洗完澡上来,俩小孩儿并排趴在床沿边,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小碗。
  碗里是爷爷刚炸好的猪油渣,香香脆脆拌上白糖,就是他们的零食。
  碗也是爷爷做的,木头小碗,还有雕花。
  陈乐酩的碗沿上伸出两只猪耳朵,余醉的碗沿上伸出条鱼尾巴,爷爷的碗比他们俩的大一些,碗沿上立着两棵笔直的小树。
  三人捧着碗围着炉子吃猪油渣,炉子上还烤着玉米和红薯。
  爷爷给他们讲自己当兵时的故事,故事的间奏是陈乐酩的笑和玉米粒被烤裂开的“嘭”一声。
  爷爷问乐乐开不开心,乐乐一甩卷毛:“爆开心!”
  他不会说太多话,词汇储备相当匮乏。
  不知道从哪个动画片里听说这个字,就有样学样,拿它夸人。
  说猪油渣爆好吃!爷爷爆好!哥哥爆帅!我也爆听话!
  大人看他招笑就学他。
  爷爷夸他洗的碗爆干净。
  哥哥带他去砍柴,自己拿大锯子砍大木头,给他一把小锯子砍小树杈。
  陈乐酩把自己砍的歪七扭八的树杈堆抱到哥哥整齐的木头堆旁边:“哥哥看!”
  他那双眼睛实在太亮太亮,总是像小狗一样圆溜溜湿漉漉的,望向余醉时那么温暖,那么炽热,一团要为他燃烧一辈子的火。
  余醉板着脸,冷冰冰地竖起大拇指:“爆厉害。”
  陈乐酩不行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哥哥夸,还用了世界上最厉害的程度副词。
  他抱起柴火一溜烟跑回家,往被窝里一钻,上半身盖住,剩个“π”露在外面。
  爷爷纳闷孩子咋了,问后脚进来的余醉。
  余醉说谁知道他抽什么疯。
  小陈乐酩自己打开被子给爷爷说:“哥哥今天夸我了哦。”
  爷爷故作惊讶:“天啊居然被哥哥夸了,真羡慕你,哥哥从来没夸过我呢。”
  “不会吧,哥哥从来没夸过爷爷?”
  “对啊。”
  于是爷孙俩齐刷刷扭头看余醉,目光幽怨很是有些不满。
  余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对爷爷说:“嗯,你也爆厉害。”
  说完转过脸,嘴角勾起个小弯儿。
  -
  时光如流水慢慢淌,日子一天又一天慢慢过。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想定格在这一刻,翻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迎来新春。
  但往往越期待的事越不能圆满。
  爷爷在小年那天病倒了。
  倒下得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余醉打电话给山下的赤脚医生,医生来给爷爷打针。
  天花板上钩着透明的和乳白色的药水,连输两天,爷爷才醒过来。
  陈乐酩吓得一直哭,余醉倒是很镇定,烧水给爷爷擦脸擦身体,刮干净胡子,梳理好白发,最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寿衣。
  寿衣很软,里面缝着厚墩墩的棉花。
  爷爷摸着寿衣笑:“什么时候买的?”
  余醉说:“给他买凳子那天。”
  山上的冬天太冷了,他想爷爷暖和和地走。
  爷爷眨动着浑浊的眼睛,抓住他的手,有温热的东西滴在手背上。
  他抬起眼皮,看到余醉红着眼睛,嘴唇止不住地颤。
  那些从出生开始就停在他头上的湿漉漉的雨,第一次变成滚烫的泪。
  爷爷的心被一把刀生生劈开。
  “你不是准备好了吗?咋还哭呢?”
  余醉看了他好久:“我以为我准备好了的……”
  但是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能不能再撑两天,就两天……我学做了白菜面,吃完再走……”
  这是他乖孙第一次向他提要求。
  不是要钱要玩具,只是想他吃一碗亲手做的白菜面。
  爷爷不忍心拒绝,也不想拒绝。
  但他真的撑不住了。
  他以为老天爷让他活到八十岁寿终正寝,会让他了无遗憾,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他还没有给两个孩子攒下足够多的钱,没带他们去山下的游乐场玩过,前两天刚买回来的五斤板油还没来得及炸成猪油渣,马上过年了,谁给他的乖孙包饺子,发红包啊,乐乐那么小,都没跟他们过过年呢,就要为他守丧了……
  “对不起小鱼,爷爷没办法……”
  他躺在床上,一哽一哽地往上吐血,黑红黑红的血洇过他脸上的褶皱,淌到余醉手上。
  余醉第一次哭出声来:“不行,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快?不说一年吗?为什么都骗我……”
  陈乐酩被吓坏了,傻跪在爷爷身边,小手用力捂住他的嘴,不想他再吐血。
  爷爷牵过他的手:“乐乐,爷爷求求你,以后你帮爷爷保护哥哥,好吗?”
  陈乐酩哭着点头,又摇头,哑声哀求爷爷不要走。
  爷爷把他俩抱在怀里,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我有一个秘密,守了八年都没告诉你,我不能再把它带进棺材里。”
  他沙哑的嗓子像只老破风箱在鼓风,咳嗽得越发微弱,每咳一下就带出一口血来。
  他说:“我叫白清年。”
  “十五岁当兵,二十七岁退伍,之后就在南山雪场做护林员,我资助过三个小孩儿上学,帮被家暴的妇女打跑过丈夫,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我问心无愧。”
  “但是九年前,一个大雪夜,有个醉酒的男人敲开我的门让我救他儿子。”
  “那小孩儿被冻坏了,高烧不退,我喂了他一口高粱酒,他睁开眼抓住我的衣服,使劲使劲抓着,怎么都不放,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老人枯瘦的双手锤着床板,说出的话字字泣血,恨不得穿越回八年前那个晚上,拼命抓住那个孩子的手。
  “我掰开他的手,让他爸把他带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不是他爸,是买他的拐子,那个孩子是在和我求救……”
  “那孩子就是……就是……”
  “别说了。”余醉捂住他的嘴,“我知道。”
  爷爷浑身一僵,听到他说。
  “我一直都知道。”
  “高粱酒的味道,我有印象。”
  记忆其实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不住握不牢,很容易就散了,尤其是本就不太记事的孩子。
  但余醉脑海里一直有两个画面。
  他被抱着放在一堵墙下,黄裙摆,高跟鞋,走远上了一辆车。
  他猜测那就是丢弃他的生母。
  另一个画面就是王长亮拐跑他那晚,也是这样一座大山,他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跑着去求救,后来被冻晕过去,再睁眼时看到一个老人,老人喂他喝很呛很呛的高粱酒。
  假如那天晚上白清年没有掰开他的手,而是把他救下来,那之后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是不是不会被生不如死地折磨四年?
  这样的假设,余醉从没做过。
  事情过去这么久,再想假如没有意义。
  只能说阴差阳错,他命该如此。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人为他的苦难负责,可以是丢弃他的父母,拐卖他的男人,王长亮和那个黑医,是谁都好,绝不该是白清年。
  老人用嘶哑的嗓子喊着都怪我。
  余醉像只遍体鳞伤的小兽佝偻在他怀里,“怪你什么呢?这是我的命,你没做错什么,我赖谁都赖不到你身上,我一早就猜到了,从没怪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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