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97)
“我也以为,”余醉亲亲他耳朵,揉着他后颈的小窝儿。
“我没带保镖,汪阳也赶不到,我想不到我们的活路在哪里,但你把我们两个都救出来了。”
“你很勇敢,很厉害,爆厉害,谢谢乖乖。”
被夸了。
还是用到世界上最厉害的程度副词的夸赞。
陈乐酩的心蜷缩成一小团。
他本以为哥哥会骂他,会生气,会一边心疼他受伤一边气他豁出命去拼,然后再盘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是如何摆脱困局。
那样他就要忍着疼痛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对策。
但是没有,统统都没有。
余醉只是认真地对他表示了感谢和还把他夸了一大通。
陈乐酩受用得不行,手都不怎么疼了,哼哼哧哧地叫唤让哥哥再抱紧一点。
“你知道吗?”他和余醉说,“我以前很不喜欢我的手的,全身上下最不喜欢的部位就是手。”
他的手确实算不上好看。
骨节不分明,手指也不纤细,天生养尊处优的肉手,手掌有些厚,手背一揪能揪起来很多软肉,在青少年的审美里显得很不帅气。
“但现在我最喜欢它了。”陈乐酩一副要给手颁奖的语气,又带着轻轻的叹息,“如果它再稍微薄一点,那块石头就戳进你脑袋里了。”
余醉难受地阖上眼,把他抱得更紧更紧。
陈乐酩话里有骄傲,更多的是郑重,仿佛在向他承诺。
“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有勇有谋,力气也很大。”
“我可以自救,也可以救你。”
“不对,应该说救你就是自救。”
余醉的手指颤动一下。
他含着哑哑的哭腔说:“你要有点什么,我真活不下去了。”
我哥哥前半生都受那么多苦了,我怎么忍心再让那块石头砸到他头上呢。
第59章 三堂会审
没抱多久,医生就进来给陈乐酩消毒了。
镇痛棒提前加上,随着药液输进血管。
陈乐酩整条胳膊都打着石膏,医生怕他乱动,让余醉过来按住他。
“要不你出去吧,让小汪哥来。”
陈乐酩怕哥哥心疼,更怕自己一会儿鬼哭狼嚎的丢脸。
“我不在你不是更害怕?”余醉没走,坐到床上,一手圈在弟弟腰后,一手按住他的胳膊,让陈乐酩把脸埋进自己肩窝。
镇痛棒慢慢起效,手臂变得麻麻的。
陈乐酩示意医生可以开始了。
医生把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里面紧贴着伤口的敷料。
余醉看到那伤口有一元硬币大小,表面的皮肤已经没有了,露出一层殷红残破的肉,那些肉和敷料粘连在一起,医生用镊子揪着敷料边角一点一点地向上拉扯。
怀里的人猛地一抖,余醉听到弟弟发出细小的抽气声。
“疼了?”
他问医生,“不是上镇痛棒了吗?怎么还疼成这样?”
“镇痛效果因人而异,而且患者的创口太深,有神经末梢暴露,这些都会让疼痛加剧。”
好不容易把敷料撕扯下来,陈乐酩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整个人跟打摆子似的不停发抖,抖到后面都没力气了,奄奄一息地靠着哥哥。
医生把双氧水往伤口上一浇。
“啊!!!”
陈乐酩像只被丢进热油锅的活虾,一个猛子弹起来,眼泪倏地冲出眼眶,直接把下嘴唇咬破了。
“疼疼疼……好疼……我不弄了不消毒了……”
他在哥哥怀里拼命挣扎,拼命想把手抽出来,一用力伤口再次冒血,医生赶紧给他擦。
“我不弄了,怎么这么疼啊,这个什么棒根本就没有用,把我打晕吧好不好,我不要弄了……”
他疼得颠三倒四说胡话,哭着哀求哥哥放开他。
余醉感觉到怀里的人湿的跟水洗一样,就像只被虐待的小猫小狗似的向他求救。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死死按住弟弟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去替他。
终于换好药时陈乐酩已经哭抽抽了。
他顶着个汗湿的脑袋跟只小鹌鹑似的缩在哥哥臂弯里,哭一声脖子就哽一下,话也说不清,眨巴下眼睛就扫下一排眼泪珠。
他哽咽着问医生:“下次换药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是不是一个礼拜换一次就行?”
医生面露难色,望着余醉。
余醉让他先出去,自己面对弟弟。
陈乐酩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余醉说:“前期渗液渗血比较多的话,一天要换两次,后面开始愈合就不用那么频繁了。”
话音落地,就见陈乐酩脸上空白了几秒,而后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上鼻尖,下巴哆哆嗦嗦地抖动出小坑,然后他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就开始嚎。
扯着嗓子嚎,撕心裂肺地嚎,嚎得喉咙口能看到抖动的小舌头。
“发烧的不是我吗,怎么你在这说胡话啊,一天换两次药我还能活吗,这可怎么办啊……”
“我可是寿星呢,哪个寿星像我这么可怜啊……”
余醉手足无措,心疼又心碎,同时觉得弟弟这幅倒霉样儿实在是可怜可爱。
“好了,不哭了,下次我让他们给你打麻药好不好?”
他捧住弟弟泪湿的脸,一把堵住那张哭嚎的嘴巴。
亲一口,陈乐酩在哭。
再亲一口,陈乐酩瞥他一眼继续哭。
又亲一口,陈乐酩砸巴砸巴嘴说还要。
余醉低头把舌头伸进去,他立刻把嘴巴张得比哭时还要大。
舒服得完全顾不上哭了,“呜呜哇哇”全都变成“咕嘟咕嘟”。
亲完的时候他还抿抿嘴巴悄悄回味,然后顺杆上爬:“多亲几下啊,我都这么伤心了……”
“医生让你多休息。”
“那亲嘴又不消耗体力。”
“亲两下你喘个没完,这叫不消耗?”余醉是真拿他没办法。
“舒服我才喘的,那我不喘啦。”他撅着屁股把哥哥揪过来,还振振有词,“你长个漂亮嘴巴不亲我那你长它干嘛呢……”
余醉特别想揍他一巴掌,但看弟弟身上都没有能给他下手的好地方了,又一阵抽痛。
事实证明,就算他不喘,亲嘴也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
余醉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瘫软,在背上抓抓挠挠的爪子也慢慢消停。
他退出来,最后在弟弟唇上啄吻两下,看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伸着舌尖想要勾什么的样子,轻声笑了,“困了?”
“嗯……又困又累。”
“手还疼不疼?”
“疼过劲了,就剩麻了。”
“那睡吧,睡醒想吃什么?”
陈乐酩被抱着躺进被窝里,眼睛紧闭,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抓着他一缕头发绕在手指间,很努力地挤出几个字:“什么都好,哥陪我睡觉……”
余醉给他盖被子的手一顿,撩起眼皮,看陈乐酩沉沉地陷入梦乡。
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叹息。
“小骗子,以为自己多高明呢,没我给你兜着早露馅了。”
陈乐酩浑然不知,还在睡梦中骄傲地哼哼了两声。
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从上午十点多睡到下午四点,睡到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才舍得睁眼。
余醉坐在床下刚把保温桶打开。
陈乐酩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你听,什么东西在响?”
余醉张嘴就来:“开水壶。”
“哪来的开水壶?”
陈乐酩在屋里环视一周都没找到,支起上身往窗帘后看。
余醉:“开水壶坐起来了。”
“……”陈乐酩猛地回头用眼白瞪他,然后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