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你睡觉短篇合集 下(17)
边烁起身,跺了跺脚,向夜市里走:“你很希望我去吗?”
颜逍回了三个字:“你猜呢?”
他盯着屏幕,轻笑了声,关掉手机,走进了人群中。
他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烟火气的热闹,甜蛋糕与爆米花的甜味混杂、烧烤翻烤时的火光冲起,排队的人挡住了半条街道。
他买了一袋板栗,用门牙咬开,啃里边的栗子肉。
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司机问道:“到哪里?”
边烁坐在副驾上,望着热闹的街道,说:“到江边吧。”
天气太冷了,江边没什么人,江水上起了雾,朦朦胧胧。
他沿着江水走,呼吸着冷空气,雪刚刚停了一会儿,又下了起来,不大,静静落着,融进江中化成水,江边一片白,遮了一切尘埃浮华。
他仰头望天,雪轻轻拂过他的发丝,停在他长长的眼睫上,不知半个地球外的都灵现在有没有下雪,不知道颜逍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他希望颜逍一直好,一直健康,可以幸福终
不要像上辈子一样,不要为了他丢掉命。
那年爸爸的命侥幸保住了,本来市医院的医生已经放弃了,是颜逍带来的医生力挽狂澜。
其实颜逍是为了母亲来的,可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天他在父亲病床前陪了一夜,许思凯想留下,被他拒绝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想我爸醒后看到你心情不好。”
许思凯皱眉看了他许久,最终,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早上,爸爸还没醒过来,护工来了以后,他想去找颜逍带来的医生问问情况,一出门,却见许思凯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他正睡着,长腿有些委屈地蜷缩着,金框眼镜微微滑落,看起来很疲惫。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向外走去。
许思凯察觉了动静,醒了过来,问他:“爸醒了吗?”
边烁脚步微顿,语气很冷:“以后你不要这么叫他。”
许思凯站起身:“阿烁……”
边烁头也没回:“你回家吧。”
许思凯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声音微哑:“我陪你。”
边烁冷冷地说:“你回家陪女儿吧。”
许思凯愣在了原地。
一直温柔冷静的面具寸寸破碎,他终于慌了,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慌张道:“边烁,你听我说……”
紧紧箍在自己手臂上的那个温度很熟悉,是十三年来他的挚爱、他的亲人。
可现在他却觉得很窒息,很恶心。
他嘲讽道:“许思凯,你知道我的,你不该得罪我的。”
说完那句话,他甩开了许思凯的手,大步离开了医院。
颜逍住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他站在他的房门外犹豫了许久,还是敲了门。
敲了挺久,就在他以为里边没人时,门开了。
颜逍站在房间内,满脸困倦,说:“对不起,我在倒时差。”
边烁说明了来意,他点了点头,打了个电话,很快那几个专家就过来了。
边烁听着他熟练地用意大利语、法语来回切换与他们沟通,再翻译过来给自己听,不多时他就清楚了父亲的病情。
颜逍给他倒了杯水,对他说:“他们会在这里待到你爸出院,你放心。”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边烁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颜逍没说话。
他把温水握在掌心,低声说:“我就不谢你了,等我爸好起来,你想要我做什么,一句话就行。”
说完这句话,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站起了身,道:“我走了。”
颜逍一直没开口,直到他走到门口,颜逍傲慢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这么多年没见,脸皮倒是厚了。”
这是对他那个问题的回复。
边烁轻轻勾了勾唇角,同样讽回去:“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喜欢我啊?”
颜逍没说话,房间里静了下来。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妈妈的葬礼办得很大,因为妈妈生前最喜欢热闹。
他用了妈妈最喜欢的照片,陪着她一路走完人间最后一程,他抱着妈妈的骨灰,像是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她把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可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葬礼上来了很多很多人,许思凯也来了,多数人都默认了他的身份,把他让到了边烁身边。
而他也以主人的身份同宾客握手,接受那些没意义的安慰。
边烁觉得很可笑,他看着来来往往送别的人,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你累不累?”
许思凯伸手搂住了他的肩,俯身在他发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说:“不累。”
边烁说:“我妈走了,你要忙一次,你妈死了,你要忙一次,你老婆的妈死了,你还要忙一次,真的不累吗?”
许思凯身体一僵,他低头看边烁,略带伤感地说:“边烁,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他试图通过示弱来换边烁的原谅。
“不急,”边烁摇摇头,说:“以后要谈的机会很多。”
妈妈的葬礼上,他并不想搅了她的清静,想要把许思凯甩开。
一抬头,却发现了人群里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颜逍来了。
许思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很紧,开口道:“他怎么来了?”
颜逍穿着一身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他的身上,也落在了许思凯揽着他的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他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边烁想要过去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那之后,边烁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处理公司里的事,没再回过家他和许思凯的那个家。
公司是他和许思凯一手创办的,可出力最多的是他,话语权最重的也是他。
其实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公司献出了所有,公司也回馈给他绝对话语权。
他想让许思凯滚,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许思凯被他逼得狼狈,在家里守了他好几天,一直等不到他回来,只能到医院来堵他。
爸爸已经醒了,可求生欲望并不高,每天发呆,几乎不说话。
边烁给他削水果,问他:“爸,你想什么呢?”
老人家十有回他一句:“你妈笨得要命,怕她自己走找不着路。”
那段时间,他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不该强把爸爸留在自己身边的。
许思凯跑到医院找他,他不想打扰爸爸,出去见了他一面。
“阿烁,如果你接受不了他们,我让他们离开这里。”这是许思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边烁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语气平和:“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许思凯:“……”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说谎了,边烁知道了会做得更狠。
更何况,比起妻子和孩子,他更想要边烁。
边烁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四年前。”
那一年是公司最忙的时候,边烁那一年几乎都住在公司里。
他点了点头,道:“你妻子知道我的存在吗?”
许思凯沉默了会儿,低声道:“不知道。”
边烁有一点非常好奇,他歪头看他,这样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你的性向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对许思凯来说有些侮辱性,尤其是从边烁嘴里问出来,他根本说不出口。
边烁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是都行。”
“阿烁,”许思凯眸目中掩饰不住深情,哑声说:“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比爱着我的生命都要爱你,我会离婚,你原谅我吧。”
会诊时间快到了,边烁看向电梯口,心不在焉地说:“我又不贱。”
许思凯这些日子都没睡觉,平日一惯的优雅变成了狼狈,他说:“我们从大学走到现在,我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