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28)
召觅是民警,本身也管不到交警该管的事情上去,差点被砸到的人不和他们起冲突,他也可以不做深究。
深吸一口气,召觅跟店长和几个工人说:“这次就当你们初犯,下次再这样就要接受行政处罚了。下周三这片区的安全防范课,你们都得去听。”
工人赶忙点头说“知道了,谢谢警官”,互相手脚利索地把货物搬进店里。
召觅望了一眼边羽问:“没事吧?”
边羽今天穿了一身蓝色工装,腰上戴了一条尼龙腰带,脚上的皮质工靴将裤腿收进去,整个修长、匀称的身形被很好地展现出来。
他拍拍肩上的一点灰尘:“没事。”
召觅点点头:“嗯。”确认他当真没事后,便离开继续执勤了。
店长见召觅走远了,松一大口气,一连跟边羽说谢谢,忙去给边羽切割胡桃木板了。
没半个小时,店长颇费劲儿地把切割好的胡桃木板搬到门口,和边羽说:“不好意思啊,本来是想用那辆三轮车给你这两块木板载回去的,但是刚刚你也看见了……”
边羽只得说:“没事,我手扛回去。”
边羽从口袋里抽出两只白色棉线手套套在手上,用皮绳将两块大木板捆住,打上结,皮质靴的靴底踩在绳扣处,手拉住绳结的两头,使劲地捆结实了。
随后,他把这两块大的木板扛到肩上,小的木板拎在手中径直往街上去。
木材店离他家有三公里远,边羽本想一路连扛带拎的送这些木板回家里,却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货车软件的抵用券,不用白不用。他停在路旁,把木板放在树下,手背擦了把额上细汗,拿出手机呼叫小货车。
等了约摸二十分钟,一个人走来说:“今天叫不到能拉货的车,我帮你扛回去吧。”
边羽转头一看来人,是召觅。
左右望了望,四周马路果真空空荡荡,没有见到一辆车的影子,手机上的货车软件也一直停在呼叫中。边羽有些不相信:“这里平时能叫到很多拉货车。”
“今天学生考试,这段路限行。”召觅已经将那两块大的木板扛到肩上,“走吧。”
边羽拒绝不了,只得扛起那块小的木板说:“我家方向在……”
他话没说完,召觅便道:“我知道。”
边羽忘记了,召觅通勤的派出所离他家不远的。
第21章
到边羽家,召觅帮边羽把木材搬进家里。
四叔公赶忙来搭手:“小召啊,来,给我,我来!你坐!快去坐着!小遇,给小召倒水!”对召觅的称呼从“召警官”理所应当的变成“小召”。
召觅和边羽放下木板,两个人都累出一身汗。四叔公敲敲木板问边羽:“你身体最近这么差,几块木都拿不动了,得人帮你扛回来?”
边羽累得紧,坐在椅子上,不搭理他。小腿推出另一张椅子到召觅腿边。
四叔公自顾说:“年轻时喝酒喝坏了吧!”
边羽依然当没听到,站起来,脱下棉线手套,解开腰上的尼龙腰带,一起放在柜子上。顺道拿起柜子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召觅面前,一杯自己喝。
召觅被四叔公按着坐在椅子上,眼神瞥了眼边羽,心里说,他原来也是会酗酒的人吗?
四叔公不把召觅当外人,自顾说了边羽两句后,却又笑着替边羽找面子:“青春年少谁都不懂事,现在不会了。小召你以后有空,拉他一起出去锻炼。我听说你们所里经常到附近街上晨练呢!”
召觅扯扯嘴角,勉强微笑地应了一下。
四叔公接着又问边羽这些木买了多少钱,边羽说原价一立方九百元,后面店长给打了折。
四叔公说买贵了,这块木不够老,做家具还是老木更好,这块显然是嫩木,不值这个价,好处就在于更好做工,给边羽更多发挥空间。
边羽坐回椅子上,左手抓了抓领口,让风灌进流汗的胸膛,右手端着水杯,仰头喝着水。
他没回应四叔公。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买到再怎么顶尖的木材,四叔公也要从中挑些细节上的不足来讲,总是想告诉边羽还是他经验比较老道诸如此类的。尤其外人在的时候,他更爱显摆,属于是老头的小虚荣心。
召觅喝完水,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说:“谢谢,我走了。”
四叔公这回脚步飞快跑到召觅面前:“小召啊,你这回可不能走了,必须留下来吃饭,我正好炖了汤,补身体的。”
“不用了,没到吃饭的点,我还得回去巡逻,实在是不方便。”召觅要从他身侧一旁闪出去。
四叔公脚步一挪,挡住召觅的去路:“我在这里住这么久了,你们所里巡逻的民警几点吃饭、几点下班我能不清楚啊?巡逻的就没规定的吃饭时间,到点抽空吃。”他指着墙上的时钟,“五点是吃饭时间啊,现在就要五点了。你不正好能抽这个空吗?”
召觅那不爱有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忍不住展出无奈:“我还得回去打卡呢。”他假意看看手表,“这个点,真不早了。”
“你们六点打卡一次,值班前和值班结束后再打卡一次,而且网上打卡就行了,对吧?”
边羽侧着脖子,拿纸巾擦干脖子上最后一滴汗,不是很能理解四叔公为何对召觅那么殷勤,他也没什么事是这位召警官能帮得上忙的。
召觅深吸一口气,只得说:“好吧。”
召觅摘下帽子,坐在餐桌前,仍微是局促。他是个恪尽职守的公职人员,心中暗暗下定主意,但凡觉得对方有所求,立刻回绝起身离开。
四叔公叫边羽跟他说话,他到厨房快炒两个菜快得很,随即一头扎进厨房里。没几分钟,厨房便是一通噼里啪啦热油、炒菜的声音。
边羽是不爱说话的,看得出召觅也不怎么爱说话,两个闷葫芦属实凑不出一个话题来。
边羽身上的汗渐渐不再流了,他呼出口气,起身说:“我去换身衣服。”
“嗯……”
边羽到楼上的房间里,把身上的工装脱了,扔进脏衣篓里,换了条舒服的白T恤和黑色的五分裤。裤腿宽松,到他膝盖处,他小腿尤其白和长,像未经雕刻的天然完美的象牙柱。
这天是不热的,但他刚干完活,身上热,只穿这么清凉便下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边羽一边步伐利索地嗒嗒下楼,一边拿橡皮筋把半长的头发扎起来。
很快,他又坐在召觅面前——一副全新的居家的面孔。
召觅正喝完一口水,缓缓将水杯放下,抿掉下唇上的水渍。他的眼神短暂回避了一下边羽,随即才慢慢恢复平常的模样。
他们依然没有话说,边羽挑起果盘里一颗火红的圣女果,一口一口咬着吃。
最终,召觅先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住的?”
边羽想了想说:“你们所里不是有登记吗?”
召觅不想他误会什么:“我没事也不会去翻看居民的资料。”
“我一六年年底,快一七年的时候搬来的,之前这房子只有我四叔公住。”
“哦。”召觅见到不远处工作台上的木雕,那木雕刚起形,隐约是只四脚动物模样,“一直做木坊生意?”
边羽微点下头:“嗯,差不多吧。”
“你父母也是住在鹭岛?”
“我爸不在了,我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回白俄罗斯了。她是白俄人。”
召觅低低眼帘说:“抱歉。”又喝了一口水,良久后才接着问,“那你来鹭岛之前住哪?”
“申海。”
“来到鹭岛住还习惯吗?”
“还好,我初中的时候,跟我爷爷在他老家住过一段时间。”边羽说,“他老家离这里很近,所以我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上次你说你爷爷是在漳浦去世的,他老家在漳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