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58)
“所以呢?”
尧争用笃定的口吻:“你们不合适。”
边羽压根没考虑过和方白漾会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习惯挑战下论断的人:“依据是什么?”
“他是天生的‘发牌手’,而我们是‘赌徒’。”
边羽竟没有否认他下的定义,按掉手机:“就是说,在你眼里,我和你才是一类的?”
“你理解得很对。”
“我看起来像跟你一伙的?”
“你看起来不像吗?”
“理由呢?”
“可能因为我们都不会被情感绑架。”尧争合起手中的酒店发家史放在一旁,“过去的伤痛影响不了我们。这点,我们是一样的。”
“你擅长忘记伤痛。”
“不。我记性很好,很多事都忘不了。”尧争说,“我只是选择接受伤痛。”
“那我不一样。”边羽说,“我习惯把它摆在我眼前,但是大脑遗忘那种感觉。”
“对我来说,这是‘接受’的另一种方式。”
边羽没答话,手指在手机上有下没一下敲着,他可能没意识到这是尧争的习惯动作。
酒店二期,41层顶楼套房。
三百多平的套房,一眼见不到客厅的两端。
玻璃幕墙外,暴雨急打在海面上,掀起的浪花扑在灰黑的礁石上。
边羽坐在沙发上。尧争到酒柜前,打开酒柜玻璃门,视线在一排排红酒中,找出一瓶还算不错的,到水吧台上倒了两杯。
边羽的四叔公给他发来好几串语音消息,一块块长短不一的绿色语音条身后跟着红点。
边羽点下第一条语音。语音内的背景是呼啸风雨声:“小羽啊,你现在在哪?你要是在丽丰附近,晚上到那里睡一晚。他们那里收我们钱打6折的。”四叔公口中的“丽丰”是一家酒店。以前刚装修时,酒店找四叔公介绍合作商帮忙定制木柜。酒店的木艺文创产品也是从四叔公这里下单的,“我看这雨下很大,怕水泼进来让屋里的木潮掉,把门缝都用防水布条贴上了。你晚上要是回家来,我开门还得把这些防水布条都拆一遍。”
四叔公的第二条语音:“你有没有在丽丰附近啊?”
四叔公的第三条语音:“算了算了,你要是不在那附近就回来吧,我大不了拆了再粘上去。但是雨很大,你等雨小了再回来。”
四叔公的第四条语音:“小羽小羽,我看这个雨越下越大了,你回来路上也危险。你不然就找一家近的酒店睡一晚,明天雨停了再回。”
四叔公的第五条语音:“你要是附近没酒店就打个车回来吧。这个天能叫到车吗?”
边羽要回复的消息在聊天框内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四叔公再次发来第六条语音,边羽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
尧争端着两杯红酒走来,放了一杯在边羽面前:“告诉他你晚上有地方住。”
“……”边羽迟疑了两分钟,在四叔公发出第七条语音消息后,终于还是敲下一行字:我晚上住外面。
夜晚十点,边羽洗完澡,穿着酒店的浴袍,走到沙发床边躺下,蜷着身子面向沙发背。
尧争的脚步声来到沙发边:“你去睡床上,我不会打扰你。”他不知不觉扫视了一眼边羽露出来的后颈与修长的小腿。
边羽很困了,低声回应他:“不需要。”
“要不要我抱你去?”
“……”
边羽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去睡了。
这一晚,边羽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几次,发现尧争都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电脑,在办公。
后半夜,边羽再次醒来,雨停了,正在下落的月亮,斜打出一角微弱的月光。尧争独自一人在吧台喝酒,吧台上放着两个空的红酒瓶。
边羽这次迟迟没有再睡着,翻过身,看见窗旁小桌子上有一盆月季,那是盆黑月季,深黑红的花瓣发着幽幽的光。直到快天亮,边羽才又睡着。
边羽睡到上午十点钟才醒,醒来后,尧争已不在房中。
鹭岛机场,鹭岛航空VIP私人休息间。
休息室内,各有两个身高挺拔的人员守在出入口处。
“不是,你们有病吧?现在什么意思?”沙发上,冼宇脸上的青肿方消下一点儿,翘着腿,指了指右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手表,“我坐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赶时间啊大哥。”
尧争的助理和保镖坐在他对面。助理脸上挂着一个微笑。
冼宇身体往前倾:“非法囚禁啊?不怕我告你们啊?”
“冼先生,您坐的这趟航班机体太小了,坐着不舒服。晚点我们尧先生的私人飞机亲自送您回去。”助理微笑地说道,“但是在这之前,希望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冼宇伸了下脖子:“哇,这么气派哈。想干嘛?绑架我啊?啊?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们问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对沉遇先生……也就是边羽先生,究竟有什么误会呢?”助理委婉地问道。
“我靠!我说干嘛呢。就为了他啊?”冼宇拧起眉毛,眯起眼睛,“不是,你们是不是都神经病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是不是啊?我对他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他行不行!”
“您如果不认识他,为什么这周六的林家婚宴上,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
“我对他恶意?”冼宇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让他道歉那件事啊。他走路撞到我了,我喝多了,没收住脾气,仅此而已。”
“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您一直以来对他的恶意。”助理顿了顿,“或者,我问直接一点。就2016年空难那件事,您为何咬着边羽先生不放?当中您具体得到了什么消息,致使您对他有误会?”
“喂,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冼宇忽然想到,婚宴那天眼前的人根本没在洗手厅,压根没目睹他们的具体冲突。怎么会知道他和边羽的过节?冼宇自然知道对方有得是办法了解到事情原委,但他有意不配合,“你哪只眼睛看到、还是哪只耳朵听到的这些?听人瞎说的吧?呵呵。快别耽误我时间了,傻逼。”
助理脸上的笑容维持不变,正要再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门口的保安退向一边。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
“尧先生。”助理见到来人,识相地起身,站到一旁。
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冼宇对面,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沙发椅扶手上,一条腿叠起来,下巴抬起,头微偏向一边,幽黑的双眼盯着冼宇。
冼宇眼神打量了他一眼,视线便不自觉避开了。身板不由直起来,嚣张嘚瑟的气焰不知不觉渐蔫了似的:“哟,我还值得尧先生亲自来问啊。”声音不是很自然,强作冷静的模样。
第43章
尧争的眼神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 接着,嘴角撇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一种自心底起的不屑。
冼宇自从和母亲二人失势后,内心格外敏感, 这种瞧不起他的表情,他能轻易察觉到。每每察觉有人露出这种表情,他都会向人发难,遇到有点身份的,他就算不表现得太过分,也会摆起脸色,对着空气骂上两句。
但是尧争的这个微表情, 冼宇只敢看着,把怒气藏心底,火气还没发出来, 便蔫没影了。
冼宇最终只能做到扯一扯嘴角,凉笑道:“尧先生, 我接下去还有其他计划, 您手下的人这么搞,叫我怎么办啊?”
尧争仿若听进去似的,点了下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你有你的计划, 我的助理有他自己的计划。”他身子坐正, 摘下腕上的手表, “我也有自己的计划。但我经常不按计划做事,因为我耐性不好。”他将摘下来的手表放在桌上,表盘里的秒针一格一格移动。他阴冷的眼神盯着冼宇的双眼,“每件事都需要让我等,我很不高兴。所以,这种情况下, 我就会打破一些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