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烈日下(60)
助理中断道:“冼先生,话在没有证据前可不能乱说。好好说您知道的事情就好,您说对吧?”
冼宇嫌弃地撇了撇嘴,接着道:“他开飞机载我爸去菲律宾那天,天气不好,有暴风雨。专家猜测他的路线,很有可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横穿积雨云——这就是他错误决策的第一步。紧接着,事故就发生了。
“他完全有可能是在积雨云里那种乌漆嘛黑的环境下,一整个蓝的绿的都分不清,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又连轴飞,一整个什么都看不清了,失误操作!我问过医生,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是有可能存在的!就这么一个各方面坏事都一起碰上的情况下,他就这样让飞机掉下去了!”他激动得比划手指,摇脑袋,“我推测出这个真相后,可不爽了。我太不爽了。直系亲属有色盲的也能当飞行员?你们听听,这不好笑吗?啊?边至晖他儿子眼睛也有问题,他儿子差点都开飞机去了,这合理吗?要不是我一直搜罗不到铁证……我简直想打官司,把这些相关的所有人都干了……”
后面的废话信息,尧争已经不想听了,拿起桌上的手表,站起身,径自走出休息室。助理连带保镖都一并急忙跟在上去,休息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冼宇呆傻地站起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喂,什么意思?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妈在你们赌场这事儿怎么算!喂!”
五分钟后,一名法务走进来,拿出两份协议给冼宇。一份是债务相关协议,一份是道歉协议。道歉协议上,写着他对边羽及其家人进行诋毁辱骂等影响严重的行为进行纠正、自省、反思等赔礼道歉的内容。
法务说:“冼先生,签了这两份协议,令堂在雾鹰欠的债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前提是,你以后不许再恶意骚扰、侮辱边羽先生。也就是说,你要对边羽先生放尊重点儿。不然这笔欠款,我们可以随时向法院起诉追回。这两份协议,您必须同时签署。”
尧争回到酒店房间。
房间空荡,窗帘完全拉开,日光下的大海静谧地卷着浪花。
尧争望着被清洁过的房间,那床上和沙发上已没有边羽的痕迹。
他低声一笑,笑中约有些失落。
咔哒。
浴室发出一小声开门声。
尧争眉头一动,迈步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边羽洗完澡,走出洗浴间,到洗手台镜子前,取下一条毛巾,将上半身快速擦干,然后是擦掉腿上的水渍,接着擦拭大腿沟内的水分。
镜子中的他,身材不比十八九岁时结实,肌肉变得薄了,但体脂率仍然保持低位,整个身体格外颀长匀称。
尧争来到浴室门口,边羽正要把裤子穿起来,上半身尚赤裸着。从镜子中见到出现的人影,边羽冷声道:“转过身去。”
尧争顿了一下。慢慢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昨天晚上不是洗过了?”
穿衣声窸窸窣窣,边羽快速将裤子穿好,找到自己的上衣套上:“昨晚房间自动开了暖气,热。”
昨天夜里气温低,空调自动送暖风,房间闷热,边羽一觉睡醒,觉得流汗了,就想来洗澡。
“可以转身了吗?”尧争听到他衣服穿好的声音,侧头问。
第44章
没听到边羽的回答, 尧争自顾转过身。
边羽已扣好上衣的扣子,连带领口扣也扣上,把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 将方才的绝美春色一丝不剩地收拢。
尧争移开眼神,不加掩饰的失望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如今似乎不怕被边羽窥见真实欲望。
边羽以前没发现,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心底禽兽的一面,有这么显眼。
“我要走了。”边羽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捋顺。
他说要走的时候,一向坚定, 基本没有可以挽留的空间。正是知道这点,尧争没有多留:“好。我送你。”
电梯内,尧争询问边羽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边羽提醒他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了, 我的‘下班时间’已经超过很久了。”并且没有加班费。
“那你岂不是很吃亏?”尧争说,“我该给你加班补偿。”
“我不信能有什么好东西。”电梯到一楼, 门打开, 边羽走出去。
“我让助理开车送你。”
“不。我‘下班’了。”边羽拒绝得果断。意思像在说,跟他多跟他待一秒,都属于多工作了一秒, 都是对自己的剥削。
尧争没料到, 一脱离他们的“游戏时间”, 边羽即刻和他划分得这么开。看来昨夜在别墅里的炽吻,他没成功占据对方心内的任何一座城池。
实在是挫败,但实在是令他血液沸腾。
“不是还在谈‘加班补偿吗’?”
“资本家愿意让员工下班就是最好的补偿。”边羽的步子很快,转眼已经走出酒店二期大堂。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观念是不仅要讲价值,也要讲人性。”尧争不紧不慢走在他身旁。
“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可以直说。你说过, 你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尧争就直说了:“不如这样,像昨天那种陪我聊天的工作,再做3次。我满足你开出的一个对等条件。”
边羽理解了一下尧争的意思。
尧争重点想表达的,就是之后想再约他见面三次。并且尧争大概很有自信能在这“三次”之内得到些什么。资本家总不可能没有索求。
边羽走到酒店错综复杂的树林道路边,停下脚步。远方的小路上,有一辆酒店接驳车正在朝他的方向驶来。
尧争的口头条件并没勾起边羽的兴趣,但是他认为尧争能将这么简单的想法,拐着弯包装成一场“利益交换”,确实是个合格的资本家。在等待酒店接驳车到来的时候,边羽向尧争示意一个可以继续听他往下讲的眼神。
尧争接着说:“工作地点,可能会在不同的地方,会有点累,但不会选在你不愿意舟车劳顿的时候让你去。并且,如果地点是在外地,有专车和私人飞机接送你。”
“报酬是满足我开出的一个对等条件?你觉得什么条件叫做对等,并且能说服我?”
“大部分人想要的东西是钱。”尧争说出这句话时,没在边羽眼中看到渴求的欲望,“你想要的是什么?资产?地位?还是——有没有想见又见不到的人?”
听到尧争最后那句话,边羽的睫毛不自觉颤动了一下,眼神凝固在不远处的芭蕉叶上,水波瞳面倒映绿荫,盎然绿影在他眼中晃动。他神思恍惚了刹那。
尧争看见了答案:他有想见的人。
立刻,尧争心里涌起新的疑问:他想见的是爱人?还是亲人?
酒店的接驳车到他们面前停下。这是一辆普通的接驳车,四面透风的,有护栏,没有车门,只有门帘。
接驳车上的司机询问:“先生,需要送你们吗?”
尧争的手机不适时响起,助理提醒他,十分钟后还有线上会议。他显然没办法再陪边羽一来一回。
边羽坐上接驳车后座,跟尧争说:“你就送到这里吧,尧先生。还有,”他停顿一下,说,“你提的条件,我答应。”
尧争向边羽发起的“交易”再一次成功了,可他心里竟没有想象中的满意。因为这一刻,他反而更在意,到底什么人是边羽想见又见不到的?且边羽为了见到对方,会愿意让他们之间的“游戏”继续下去。
不会真的是爱人吧。
想到这里,尧争的眸色暗了下去。
他没把心里的问题问出来,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况且他想要知道答案也很容易。
最后,尧争说:“等我联系你。”
酒店外是滨海路。周日,这条海岸线上人声鼎沸。
海滩边,红白纹泳圈飘在浪上,穿蓝色泳裙的女孩站踩在浪里,等它飘向自己。道路上则是拿相机照相的青年旅客,见到边羽时,不禁把目光从被摄对象身上挪开,镜头和眼神都跟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