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回响(128)
舒适的画面,恰到好处的音乐,还有演技出众的角色,特别适合晚上呼朋唤友去看,在笑声眼泪里度过愉快的夜晚。
如果这个电影出现在十年前,必然会被积极乐观、期待未来的年轻观众嗤之以鼻。
而现在,林荫普普通通,好像他们自己。
二十多岁的年龄,疲惫不堪的灵魂,学过的规则再也不适用,更不知道接下去怎么才能生存,对前途充满迷茫。
他外公去世了,回到村子里收拾遗物,只是一栋破旧老屋,几本纸页发黄的日记,还有一个箱子。
一个记载了未能活下去的人姓名的箱子。
一个藏起了迫害危险的箱子。
一个逝者的箱子。
他们见到林荫累得麻木疲惫,对死亡无所畏惧。
又为了这么一个承载着死亡的箱子,拼命的想要活下去。
“他们不想箱子里的东西出现,我就该听他们的话吗?这辈子我是够听话了,死前忽然想试试,如果我不听话能怎样。”
“反正我烂命一条,再拼命,吃亏的肯定不是我。”
他话语变得鲜活,感染了电影院的观众。
林荫带领着他们穿过深幽荒林,藏入祭祀队伍。
在吵闹喧天、披红挂绿的追逐里,见证了一个偏僻村落保留的愚昧信仰,如何一步一步举着欢庆的灯火,变为令人惊叹的文化艺术。
又见到这样的艺术背后,藏起的无数血债。
观众的困惑,直到箱子终于被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一个受害者的名字。
外公至死保护的箱子,林荫拼命打开的箱子,藏着最大的秘密。
一份一份证据,代表着一条一条逝去生命。
不想活的林荫,翻看这些曾经怀揣着天真梦想死在山里成为祭品的女孩子。
终于翻出了一张清晰的、空白得只剩名字的“守山玉”。
小玉笑容欣然。
她说:“那是我的名字。”
那是一个从祭品到司舞,敲响战鼓,唤回鬼魂,真真正正站起来救活了自己的一个名字。
连名字都留在山里的小玉,与神出鬼没的李襄,都像是林荫绝望到极致的一场幻觉。
他跌跌撞撞的走向阳光,小玉和李襄远远看他。
没有挥手,没有送别,没有言语。
只有他一个人应该走下去的路。
孤独的、看不清前途的,属于自己的路。
有人走出电影院,怀揣着满足与期待,留下了他的影评:
“好看啊,《箱子》。”
“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毕竟是迎渡选的片嘛~相信我们大影帝!”
“林荫吓到我了,他的反应好真实,他走入寒潭时候,我心脏一下收紧了,我以为他会死。”
“独孤深演技太厉害了……从哪里挖出来的新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剧透了,但是咱们珊珊姐真的从花瓶女一,变成真正的故事主角了!一部林荫寻找自我、小玉拯救自己的电影,不错看!”
他们在故事里做了一场两个小时的美梦,走出喧闹的电影院,重新汇入丛丛人流,拥抱渗透骨髓的孤独。
然后在孤独中,勾起愉快的笑意分享《箱子》带来的感悟:
“真正的孤独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在热热闹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我仍有孤独活下去的勇气。”
然后沉沉睡去,等候着重复的一天。
却在梦境里与更多的人相遇。
梦里他们也许独自一人,也许朋友成群。
都重新见到了这一生回避的难题、遗忘的苦难、放弃的选择,全在梦境重现,疯狂的逼迫他们面对。
流不尽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愤怒,成为了梦的主题。
他们都会见到一个箱子,和电影里林荫费尽心思找到的箱子一模一样。
两手能捧起的宽度,朴素黑沉的木盒子,不大的空间。
可它能够装入一个人的无法实现的梦想、难以坚持的道路、原谅不了的伤害。
它安静的出现在与绝境抗争的人们视野,等待着最终的决定。
要么从容死去,笑着和这个烂透了的世界告别。
要么打开箱子,哭着接受曾经不愿面对的自己。
然后,学会爱自己。
“我……”
无数人被闹钟唤醒,坐在床上还没能回神,人已经抓起手机,震惊诧异的疯狂输出——
“我梦到了箱子,一个和电影里一模一样的箱子!”
#我梦到了箱子#成为了《箱子》最佳话题,不断吸引观众参与。
里面讲述了许多人不同的梦。
每一个梦都真实的让人驻足。
有人困在永远出不去的考场,面对写不出来的题目,心慌得像是年少无助的自己。
有人困在父母去世的火葬场,仰望阴郁天空,去听亲戚虚情假意的安慰,对遗产的觊觎。
有人困在受到伤害的那个夜晚,颤抖的蜷缩在角落,祈祷伤害自己的人能够放过自己。
有人困在无法继续前进的路上,一边是父母殷切期待的完美人生,一边是见不到未来的深渊,迷茫的踩在悬崖边缘,只等心灰意冷,纵身一跃。
一场又一场的梦,尽是他们共有的噩梦。
他们挣扎着想要逃离,想要获救。
心里想起的是《箱子》里林荫的那句话——
“那是无法打开的箱子。”
然后,狠狠的砸碎它。
林荫打开箱子之后,见到了一个个在深山里死去的名字,为自己搏命而活的旅途画上句点。
他们亲手打开箱子,见到的是曾经遗忘的、绝望的自己,为曾经逃避的痛苦找到了另一条生路。
砸碎箱子的决定,令他们获得了全新的力气。
有力气去思考,有力气去生活。
有力气去找很多人求救,慢慢回想起来,能够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观众看了共同的《箱子》,历经了一场共同的梦。
从麻木到崩溃,重走了曾经回避的阴影。
一觉醒来,又是全新的开始。
他们心有余悸,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突然想起了李司净的《村落》。
曾经做过村子噩梦的人,不断对比着《村落》带来的恐惧,《箱子》带来的温馨,阐释着他们对《箱子》的无尽喜爱。
没做过村子噩梦的人却在思考:
“我看《村落》的时候,并没有做梦,因为我一直知道女人遭受迫害的事实,知道男人多女人少的地方会是什么可怕地狱,但是《箱子》不一样……”
“这么多年了,我甚至都要忘记自己还困在过去的阴影里,假装自己走出来了。可在昨天的梦里,我清楚的知道,我没有。”
“没有走出过去的我,会做这样的梦,也许是因为——”
“我和林荫一样,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会做一场漫长又折磨的噩梦。
那个无所谓现在和未来,持续活在沮丧、失望里的自己,似乎永远困在泥泞黑暗的过去,随着绝望透顶的林荫一起,沉入了山里的深潭。
他们丢掉了自己,他们把自己和希望一起关进打不开的箱子里。
不断麻痹自我,不断寻求帮助,彻底逃避。
可是他们忘记了。
关上的箱子即使装起的一切,也有达到承载极限的一天。
那一天,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一次否定、最后一次失败,就能将他们无情的打垮,倒在命运面前,喘不过气。
而那只装满了逃避的箱子,如同装满了怪物,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让他们重新想起,永远逃不掉的梦魇。
梦魇无情追逐的世界,不存在救援,不存在帮助。
只能自己伸出手,愤怒又绝望的砸碎那个箱子,去面对曾经鄙夷、厌恶、抛弃的软弱自己。
然后,像电影里的林荫一样,从死到生,苦苦挣扎,重新亮起一双眼睛——
面对自己,承认自己,接受自己。
成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