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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回响(76)

作者:言朝暮 时间:2025-04-29 23:06 标签:强强 娱乐圈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救赎 都市异闻

  严城挪开视线,回避了李司净的眼神,没有说话。
  但他什么都不说,等同于默认。
  李司净非常肯定:“你不是为了救她而来,你有别的目的。”
  果然,这座外公坚持留守的大山,始终不会让他喜欢。
  太多人消失在山里,也太多严城这样的人,居心叵测的让人消失在山里。
  严城沉默不答,只固执看他,半晌出声,“李司净,你不该活着。”
  李司净不知道这算是答案,还是严城对他的怨恨。
  路途泥泞寂静,他想起走入寒潭的陈菲娅,又想起妈妈。
  他脑海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回荡起最后一次见到陈莱森时,那家伙癫狂发疯的话。
  还有周社认真的承诺。
  “难道……”
  李司净很不想问,因为一旦问出口,有些事情就会在他心底扎根。
  “这座山,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沉默之中,夜风呼啸,山里变得更为阴冷寂静。
  “净净……”
  轻盈的呼唤,随着风飘来。
  李司净霎时停住脚步,看向幽绿的寒潭。
  “净净。”
  温柔的呼唤变得确定,李司净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迈步。
  “妈妈?”
  严城在阻拦他,严城在说什么。
  可是李司净猛然推开身前的阻碍,执着去找声音的来源,耳畔只有妈妈温柔的轻呼,眼睛只看得见被他遗忘的熟悉脸庞。
  妈妈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的梳成了长辫,搭在颈边,细长的眉毛弯弯,总是带着温柔笑意。
  他和妈妈长得很像。
  倒影在水面的容貌,李司净能够一眼认出来。
  “净净。”妈妈在喊他。
  那份涌上心头的温暖,令他难以克制的伸出手。
  妈妈——
  李司净跌入水中,没能抓住妈妈的手,像是被绑住了手脚,无法挣扎的沉入寒潭。
  冰冷的水灌入鼻腔,他发不出声音,却神志清醒的意识到:
  新娘不是自愿的。
  她们不像《守山玉》里写的唯美浪漫,自愿赴死。
  而是村民绑住了她们的手,捆住了她们的脚,塞住她们的喉咙,拴上厚重的石头,让她们再也发不出声音,在恐惧和绝望中沉入深邃的寒潭。
  李司净在窒息与死亡的恐惧前,忽然想起来了。
  六岁的时候,他甚至没能走出树林,就被抓住了。
  泥泞的黑影,仿佛是梦魇里的鬼魅,缠住他年幼的躯体。
  在这样茂密的树林,多得是居心叵测的影子,让他没法听从妈妈的话。
  “妈妈……妈妈……”
  李司净的呜咽,占据了他全部记忆,而记忆的最后,是周社救了他。
  童年恐惧的死亡,变成了另一种噩梦,沉睡在他逃避的躯体。
  直到他开窍的那一天,在茫然懵懂的睡梦中,做了一个和周社有关的绮丽幻梦。
  他忽然理解了周社面对质问时的错愕。
  自己亲自救下的人,对自己充满畏惧和仇恨,换谁都会错愕得心寒。
  可是周社……依然无奈的接受,温柔待他。
  还挨了打。
  李司净沉入水底,痛苦异常。
  走马灯一幕又一幕持续冲击脑海,给予他死前最后的嘲弄。
  他想起来了,当初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因为他在死亡那一刻的恐慌,不亚于第一次梦到周社时的惊恐。
  李司净解释不了他对周社的害怕,但他清楚知道人类无法抵抗死亡与性,就像无法逃脱生和死。
  两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惊人的一致,界限模糊,分辨不清。
  李司净觉得自己可笑。
  原来不是周社在进入他,而是死亡在进入他。
  偏偏他是一个分不清善恶、蛮不讲理的小崽子,才会牢牢记住周社和痛苦。
  却误以为那份痛苦的来源,是周社。
  他大概是要死了。
  只有濒死的时候,他才会产生愧疚和后悔。
  但是好像……
  太晚了。
  “周……”
  他想叫周社的名字,一出口尽是水流灌入口腔。
  李司净确定自己要死了。
  不然怎么会在冰冷深邃的见到了周社。
  这个王八蛋在水里的幻觉,仍是那副令人嫉妒的俊美模样,哪怕眉宇间泛起焦急,也显得脸庞完美无缺,仿佛在嘲笑他的临终醒悟。
  李司净感受到水流灌入大脑的刺痛,又在痛苦里重获自由。
  那种灵魂出窍般的自由,迫使他产生极强的欲望,直接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幻觉,咬了上去。
  温柔的气息从唇齿间传来,带着冷冽的水流,凶狠的咬出了铁锈味。
  濒死的人,退化成了野兽,带着此生最后的愤恨遗憾,极具侵略性。
  他感受到推拒,睁开眼清楚看到周社诧异的神情,漂亮的眼睛,漂亮的呆愣,嘴角无辜带血,又被水流冲刷得干净。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李司净就算死了也要质问这个家伙:
  是想留到坟前烧纸的时候再跟他说吗?
  李司净没能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冰冷的池水,温暖使他困倦,只来得及闷声埋怨:“王八蛋……”
  脑子却想,我都要死了,亲一下不过分吧?
  竟然在幻觉里,隐约听到带笑的回应。
  “嗯,不过分。”
  周社抱起湿透的李司净,走出寒潭,回到岸边。
  怀中骂他王八蛋的家伙,已经沉沉昏睡过去。
  严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上一次,这个男人话都没说,径自走入了陈莱森的书房,换得陈莱森魔怔了一样去投案自首,向警察坦白了他死而复生的疯话。
  这一次,男人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严城被问得愣神。
  他快忘了他的愿望,就像他忘记了那个人。
  眼睛呆滞茫然的落在了李司净脸上。
  苍白的脸埋首在男人怀里,呼吸平稳,似乎有惊无险的睡着,静谧得仿佛没有丢魂似的跳入寒潭。
  都说儿子像妈,李司净应该很像她。
  可是严城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不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却记得那个人总是带着淡淡笑意,似乎对生活没有任何的不满。
  那个人喜欢穿白色衬衫。
  天气凉了会在衬衫外面加一件毛衣,常常是浅蓝色的,因为她喜欢浅蓝色。
  “城哥,这不是毛衣。”
  那个人总在细微的地方,笑着斤斤计较,“是针织衫。”
  严城始终没法理解。
  细长的毛线织出来的衣服不叫毛衣,叫针织衫。
  但是那个人喜欢这么叫,那就这样叫吧。
  冷漠的声音,穿透他破碎的记忆,严城听得清楚。
  “这池寒潭通往祭坛。”
  “只要你能走入祭坛,就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声音成为了一种蛊惑。
  严城受到灵魂深处的吸引,相信这声音的每一句承诺。
  他步入深幽的潭水,始终没有回头。
  这是他的愿望,他要为自己念念不忘的愿望付出应有代价。
  潭水缓缓流淌着污秽的血,在漆黑夜晚的反射出荧黑蓝,他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李司净失去血色的脸。
  等水流没过腰际,他突然明白了。
  他想的不是李司净的脸,是那个人的脸。
  处于恐惧与害怕之中,仍旧为了李司净,毅然选择回头的脸。
  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后悔了。
  明明在认识她之前,严城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责任——
  她是要回到敬神山的人,而自己是要送她去敬神山的人。
  所以他去了李家村,见到了李铭书。
  那是一个神奇的男人,有着强大且残酷的命,亲近的人都会遭遇不测,独自一人活着,可又一直活着。
  除了捡来的女儿,再没有任何的亲人。
  说不上幸运还是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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