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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回响(97)

作者:言朝暮 时间:2025-04-29 23:06 标签:强强 娱乐圈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救赎 都市异闻

  独孤深语气变得激动,迎渡倒是笑出声。
  “你怎么知道?”
  他一点儿也不隐瞒,“李司净跟你说的?这合影立大功了,要不是它,我还演不了这个李襄。你想看?”
  “嗯!”独孤深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迎渡笑着伸出手,又像得到了玩手机的机会,“手机给我,我存网盘呢,直接就能给你看。”
  一张老旧合照,模糊不清。
  迎渡很快就用独孤深的旧手机,登上网盘,极快的下载了那张保存许久的集体照。
  黑白的人影,不足指甲盖大小的脸。
  别说李司净认不出自己外公,就算是迎渡也认不出自己爷爷。
  “这个是我爷爷。”
  但是迎渡极为肯定,点到了第三排第四个人,说罢,手指又挪了挪,点到了第二排第一个人。
  “这是李铭书。”
  每一张脸都麻木得没有表情,也没有眼镜。
  相同的寸板头,相同的黑眼睛,相同的鼻子嘴巴耳朵,实在是分辨不出谁是谁。
  可是独孤深格外激动。
  是这张照片,跟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的梦境等到了印证,鬼祟黑影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独孤深高兴得不能自已,捧着手机克制不住笑容。
  他知道,自己将捧着这个箱子,走入寒潭,然后被李襄费劲的拽出来。
  箱子摔在碎石滩,终于露出了里面的秘密。
  《箱子》里的秘密,是这座山亡魂的名字。
  而他的秘密,是让李铭书活过来。
  他将带着照片的手机,放进箱子,克制不住兴奋和狂喜。
  他做得如此虔诚,连旁边的纪怜珊见了,都好奇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啊?”
  “箱子。”
  独孤深的眼睛很亮,并不觉得害怕,“打开这个箱子,就能实现愿望!”
  纪怜珊出声逗他,“什么愿望?”
  独孤深手掌覆盖在箱子,仔细编造符合他的谎言:
  “我可能希望能和我爸妈,还有家里亲戚们一起过春节吧。”
  简单的愿望,听得他们困惑。
  毕竟并没有人宣扬过独孤深的家庭情况。
  “跟爸妈过就行了,亲戚有什么好的。”迎渡十分不忿,“都是些倚老卖老,指手画脚的家伙……”
  “别扫兴啊。”
  纪怜珊抄起剧本打他,“阿深又不跟你一样,你从小就是不招人喜欢的耀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迎渡又挨了骂,独孤深难得笑出声。
  “因为我很多年没跟亲戚们过年了,所以我觉得热闹点好。”
  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剧组的人都不清楚,他也不怪迎渡的态度。
  甚至还帮迎渡解围:
  “但亲戚跟亲戚还是不一样的,也许迎渡遇到的亲戚,就喜欢聊些迎渡不喜欢的话题,这样的人,过年不想见到也很正常。”
  “听听,阿深多体贴。”
  迎渡拖了塑料小凳,坐着就不走了。
  “我跟你讲,小时候我讨厌春节回家了,打开门就是几大桌子不认识的亲戚,开口就是:你还记得我吗?你怎么不叫我啊?”
  迎渡愤愤不平,“他脸上又没字,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三人坐在一起闲聊春节的亲戚大审问,久违带着欢笑声。
  感染得周围的员工都忍不住来听几句,不多一会儿,整个拍摄现场,都变得欢快许多。
  《箱子》拍摄快四个月了,贤良镇披红挂绿的祭祀准备,带着春节与新年的欢快红色,感染得整个剧组都多了一些期盼。
  “拍完《箱子》就是春节了吧?”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回去过春节。”
  中国人对春节的期待,总是无比相似。
  春节啊……
  独孤深坐在一旁,听着纪怜珊和迎渡争论小时候的记忆,姐姐和弟弟总有吵不完的架。
  哪怕是他和表姐,偶尔也会为了多吃一颗糖葫芦,闹得鸡飞狗跳。
  独孤深喜欢听这些。
  即使迎渡说的都是亲戚多讨厌、多烦人,独孤深也听得开心。
  难怪迎渡过得这么幸福,一回家就有一大堆热情的亲人嘘寒问暖。
  任何的困难,都能有亲戚七嘴八舌的支招。
  一个接一个具体的人,为他焦虑,为他担忧,也会为他取得的成绩,真情实意的骄傲。
  听着听着,独孤深充满了羡慕。
  这样的羡慕,一直带到了他的梦里。
  再度睁开眼,独孤深见到一排一排红色的座椅,还有宽敞的出入门。
  他认得清楚,这里是话剧团的舞台。
  他自幼话剧团长大,对这样的地方再熟悉不过。
  还没能端详清楚,就听见幕后叮铃铛铛敲击的欢快乐器声。
  春节了……
  独孤深下意识反应过来,这是他们话剧团春节剧目《逢春》常用的曲子,由他的叔叔、舅舅们领奏,敲打出一阵激烈的节奏,提醒着演员适时登台。
  忽然,幕后抛来一声喜悦的催促。
  “小深儿,给我们唱一段《逢春》!”
  是小舅的声音。
  独孤深已经快三四年没听过小舅的声音了。
  他出生的时候,小舅刚刚读大学,春节回家抱着他拍了许多照片。
  每每翻出了小时候的照片,总能见阳光灿烂的小舅,抱着懵懂幼稚的婴孩,比起他和他父亲,更像是父子。
  所以独孤深更喜欢小舅。
  小深儿、小深儿的喊他,每年春节都会顶着他父亲的黑脸,热呵呵的催促他唱一段《逢春》。
  可这样的小舅,不到四十岁,患了肝癌。
  独孤深亲眼看着小舅从一头乌发的笑容灿烂模样,直至瘦得双眼突出,枯槁得头发稀疏,脸色苍白。
  小舅在病床上喊妈妈、喊爸爸、喊爷爷、喊奶奶,多得是值得弥留时刻呼喊的人。
  再也没能喊他一声小深儿。
  “小深儿,怎么不唱?”
  小舅又催他,“《逢春》轮也轮到你了,唱不好也没事。”
  《逢春》是话剧团每回春节都会表演的节目,而这一段《逢春》,谁能唱,谁起头,都有着传了代的规矩。
  以前是爷爷,后来是爸爸,未来是他。
  他从懂事起,就知道《逢春》怎么唱,虽然他的父亲时时嫌弃他气不稳、词不端。
  哪怕已经很多年没有唱过,独孤深在梦里开口也能踩上鼓点的旋律。
  “门栏高高灯笼红,春节阖家……庆……”
  那句“庆团圆”,他始终唱不出,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独孤深意识到自己在哭。
  这应该是喜气洋洋,家人团聚的《逢春》,独孤深哭得唱不出下一句,又忍不住笑出声。
  无论是家人聚在一起,闲聊吵闹的过春节,还是喧闹欢腾的舞台,对他而言,都是充满痛苦折磨的噩梦。
  他没有家人了,他没有家了。
  话剧团渐渐废去,熟悉的长辈另谋出路。
  一个接一个认识他们独孤家、周家、宋家的老人,病故、弥留。
  好像这场带走他家人的灾难,逐渐蔓延,只为了洗去话剧团存在的痕迹。
  独孤深不知道怎么办。
  他宁愿受到指责、遭人痛骂“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造成了一切”,也好过迷茫彷徨的留下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
  本该高兴大笑的欢快乐曲目,夹杂着独孤深压抑的哭声。
  “一个人活着很难过吧……”
  从舞台下涌上的黑影,伴随着他听过的腔调。
  “没有人理解你的伤心,没有人觉得父母和亲人那么重要,也没有认同你的孤独……”
  那些黑影如同汩汩潮水,淹没了独孤深熟悉的舞台。
  他站在舞台之上,等待着被漆黑泥泞的海水掩埋。
  泥泞触及了他的双脚,没过了他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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