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22)
事实证明,秦恪还是太乐观了点,六点过后,雨势越来越大,刚才只在脚踝的积水,一眨眼就漫到了小腿肚。
一辆轿车快速从他身边碾过,卷起来的水花溅了他一身,秦恪推着车就要上前理论,奈何擦掉脸上水渍的功夫,连对方的尾气都闻不到了。
罪魁祸首绝尘而去,车灯消失的拐角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姿态挺拔,身上披着黑色雨衣,沉默地走在雨雾里,阵风吹乱了雨衣的下摆,他的腰背依然挺得笔直。
秦恪莫名其妙地,想到“降临”这个词,挺神神叨叨的。
待那人走近一些,秦恪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脑子里的奇怪想法一扫而空,惊诧出声,“你怎么来了?”
帽檐遮住了谢明乔的眉眼,他的声音被雨幕阻挡,听上去也有些模糊,“秦时说你的车坏了,我过来看看。”
“都说让你们不要来,我把车推到前面修车店就行了。”秦恪无奈,一把拽过谢明乔的胳膊,把他拉到路边干净的台阶上去,不让积水继续淹着他的脚,“先找个有屋檐的地方等着,我拦个车送你回去,这水太脏了。”
“我人都到这儿,还回去做什么?”谢明乔不领情,撑开雨衣,抖落滚进领子里的水珠,埋怨秦恪,“都怪你,不说清楚具体位置,害我一路找过来。”
秦恪实在不能理解,谢乔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今天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自己完全可以解决。再说他一个人淋点雨,总比两个人一起搁这儿被浇成落汤鸡的好。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长久以来心里对谢明乔的评价说出来,“你是不是傻的?”
就知道从这人的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
“让开让开。”谢明乔烦躁地将秦恪从摩托车前挤开,用自己的身体撑住车身,空出手,从包里掏出一件雨衣甩在秦恪身上,没好气地说,“先披上。”
塑料衣摆甩到秦恪脸,他愣愣地把雨衣拉下,谢明乔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面包,塞给他,“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家,先垫一口。”
面包落到手心,沉甸甸的,谢明乔又给他递了只保温杯:“热水,全喝了,感冒就麻烦了。”
秦恪的胸口和手一样,瞬间被塞得满满的,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雨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兵荒马乱的心安顿好。
他找回自己的舌头,故作镇定地,问了一个当下最无关紧要的问题,“哪来的保温杯?”
“找楼下张阿姨借的。”谢明乔没察觉到秦恪的心绪波动,推起车就往前走,“跟上,风变大了,走我后面。”
说完,谢明乔推着秦恪的车,自顾自走在前面,秦恪没有再推拒,落后半步,安静地走在他的侧后方。
厚重的雨衣,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手里的保温杯突突往外冒着热气,不久前还萦绕在他全身的寒意与疲惫,都被一个小小的塑料外壳隔绝在外。
他抬起头,望向谢明乔的背影。谢明乔的肩膀宽阔坚实,像一座小山,矗立在他的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敲在身上的雨滴,仿佛因此变得温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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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被人照顾庇护的感觉,对秦恪来说实在陌生,让他无所适从,慌乱不已。身为大哥,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事,再苦再难,他都习惯性冲在最前。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天而降,挡在他的身前。
以至于日后,每当秦恪想起谢明乔,回忆的尽头,总是落在这个瞬间。
第17章 少爷病
谢明乔推着车走了一段,才注意到车头晃动的塑料袋,掀开瞄了一眼,纳闷道,“怎么还有一袋子鱼?”
“哦。”秦恪回神,“你前次不是说喜欢,今天下班我就顺道去买了。”
谢明乔难以置信,“大雨天,你特地骑车去码头买?”
“刚才雨没下这么大。”秦恪别别扭扭地解释了一句,“谁知道车会坏在路上呢,而且今天刚发了工资。”
谢明乔张了张嘴,又扭头闭上了,他简直不知道秦恪有什么资格说他傻。
秦恪今天的收入颇丰,起因是有一天,谢明乔送外卖回来,带回了一张传单,说是有个机构在招平面模特,时薪几百到几万不等,工作内容很简单,如果被选中,只要站在镜头前摆好姿势拍照就可以。
这话怎么听,都像杀猪盘,秦恪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好赚的钱,没把传单当回事。谢明乔却拉着他,用手机在阳台上拍了好几张照片,说是当什么模卡。
“你怎么这么会拍照?”秦恪问谢明乔,他原本心不在焉,拍着拍着,忽然发现谢明乔对很有一套心得。
就和专业的一样。
“下巴再收一点,肩膀放松,不要看我。”谢明乔正在调整取景框里的构图,随口应付秦恪,“我半岁的时候,我妈就把我的照片发在网上,问能不能当童模。”
秦恪挑眉。
为避免秦恪误会自己普信,谢明乔又补上一句,“网友都说可以。”
拍完照片的那个晚上,谢明乔就修好照片,给传单上的邮箱发过去。秦恪在旁泼他冷水,说他在做无用功,有这时间不如多打两小时工。
未曾想,几天之后,真的有自称模特经纪的人联系秦恪,说他被一个国潮零食品牌选中,邀请他去拍双十一的促销海报。
今天上午,秦恪按照微信上的定位,来到郊外影棚,捧着坚果往镜头前一站,一个下午就拿到了几千块钱工资。直到傍晚下班,秦恪怀里揣着热乎乎的工资,心头还有些恍惚。
谢明乔和秦恪推着摩托淌水走了一路,这个点正常营业的店都没几家,修车的地方是找不到了,两人一合计,只好先把车推回家。
到家时秦时已经做好了晚饭,秦恪拎着鱼进厨房,很快就添了一道菜出来。餐桌上,兄妹几个聊起了秦恪今天工作的事,秦天添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妞,只顾着埋头吃饭,秦时接受过反诈教育,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听秦恪说,制片人很满意他的表现,又把他推给了一家服装品牌,定下了下一次拍摄的时间。
“怎么偏偏就选中你?当模特有这么容易吗?”秦时剥了只虾放进他哥碗里,忧心忡忡,“不会是骗子吧?”
“我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秦恪一听,乐了。
“财是没有,色倒是有点。”秦时皱眉打量着秦恪,惊悚道,“不会是想骗色吧?”
谢明乔猛地咳嗽了一声,米饭呛进鼻子里。
秦恪条件反射地伸手轻拍谢明乔的后背,帮他顺气,另一只手隔空摆了个挥拳的动作,对弟弟说,“别忘了哥哥最擅长什么,骗子找上我,只能自认倒霉。”
谢明乔一口气总算缓了下来,停下咳嗽,“别担心,我…上网查过了,都是正规公司。”
见秦时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他又说,“我会看好你哥哥,不会让他被人骗的。”
晚饭后,秦恪回了房间,秦时和秦天添进厨房洗碗,谢明乔去阳台收下昨晚晒上去的衣服,先去洗个澡。
家里的热水器是很早以前装的,容量很是有限,家里几个人要分时间段去洗,不然就会不够热水。
这套房子里只有两个房间,秦时和秦天添的房间里有两张床,中间用铁皮板隔着,秦恪的卧室里只有一张铁架床,谢明乔睡在地上的破床垫上,床垫旁支着一张简易书桌。
谢明乔洗完澡进屋时,桌上的塑料小台灯亮着,秦恪坐在书桌前,正在复习功课。
谢明乔知道他在准备成人自考的考试,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放下盆,来到桌前坐下,从纸盒里翻出剃须刀,对着镜子刮胡子。
这把剃须刀是秦恪买给他的,这种老式的手动剃刀,谢明乔还用不习惯,每次刮胡子,都要又慢又小心。
脸如果受了伤,会惹来不小的麻烦。谢明乔对着小圆镜,小心翼翼移动着刀片,余光无意瞥见,他的钱包鼓鼓囊囊,似是塞了什么东西。
谢明乔单手打开钱包,从里面翻出了厚厚一挞钱,满打满算,居然有小几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