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30)
“怎么样?跳不跳?”
一个二十出头耳朵上扎满了耳洞的年轻男人挡在叶筝面前,轻笑一声,“只要你跳下去,把我的表捞上来,我就原谅你,再给你三万块钱。”
叶筝低着头,后脚跟已经踩在了泳池的边缘,耳朵脖子一片赤红,“对不起,我没兴趣。”说完,她试图男人身边挤过,“麻烦借过一下。”
“哎哎哎,别走啊。”男人侧身一步,再次拦住叶筝,“没兴趣就不要穿假香奈儿啊,明明这么虚荣,现在又在装什么清高?”
四周响起哄笑,叶筝窘迫到了极点,脸埋得更低了,脖颈上的红晕快速蔓延,红得快要滴血。
男孩双手抱在胸前,弯腰靠近叶筝,“三万块钱,可以买一套像样点的高仿了,真的不要吗?”
“不关你的事!”叶筝羞怒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鼓起最后一点勇气,推了人一把,“让开!让我过去!钱我会想办法赔给你!”
秦恪刚挤叶筝身边,就听到了这段对话,也一眼认出这混账是谁。这小子姓程,父亲是某社交平台创始人。哥哥早逝,父母四十多岁用试管生下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宠得无法无天,是个声名在外的混世魔王。
他身边这群鸡毛掸子成精了似的小年轻,都是各行各业的第二代,原来木子苦心在网络上费心营造的,就是他们用来浪费的人生。
“程少,久仰大名,没想到有机会在这里见到您。”秦恪抓拽叶筝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后护住,搭下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动这么大的肝火。”
见来人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程少不悦地抬高下巴,审视了秦恪一圈,轻蔑地说道,“又来了个巴子。”
“姐姐,别扭捏了。”一个男人瘦得像竹竿,披了件双开门冰箱一样宽的西装,东倒西歪地搭上程公子的肩,眼神阴阴恻恻,水鬼的头发一样缠绕在叶筝身上,“你今天不跳下去,怕是出不了这个门喽,要不,你就现场赔衣服钱呗。”
通过看客的只言片语,秦恪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来就是叶筝在池边转悠的时候撞上了程公子,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他身上。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二世祖一眼就认出叶筝身上的香奈儿套装是假的,于是摘下手表扔进池子里,带着一群空虚无聊的富二代羞辱奚落她取乐。
秦恪截断不善的目光,看向程公子胸口的那团污渍,虚心求教,“程少,请问她弄脏了你的衣裳,要赔多少钱?”
“不是什么值钱的衣服,也穿了大半天了。”程公子低头瞄了眼,大方道,“打个折,就给六万吧。”
“啊,这么贵。”秦恪故作惊诧,然后扬起嘴角,笑容夸张到有些谄媚,“是不是只要跳下去把表捞上来,就不用赔偿,还有三万块钱?”
程少最看不起他这样的猫猫狗狗,嗤笑一声,“区区三万块钱,我能赖账?”
“税后?”秦恪认真地和他确认,看上去对这个价码非常心动。
这人既市侩又不要脸,居然还挺严谨,尽计较这些没用的,程少大手一挥,暴躁道,“到手三万!老子包税!行了吧。”
“不瞒您说,我身上这套迪奥也是假的。”秦恪松开叶筝,理了理自己的前襟,笑容满面地毛遂自荐,“让我去吧,我真的很想赚这笔钱。”
“你?”程少眯眼打量他,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字,你算什么东西。
泳池边的动静太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轻蔑嘲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来,扑向秦恪。
“我能有幸得到这个机会么?”他毫不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有人下去把您的表捞上来就行了,别让大家久等了。”
程公子有些犹豫,让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跳去捞,总觉得不大得劲,但倘若僵持太久,面子上又挂不出。
秦恪耐心等着他的答案,转头安抚叶筝,这时,忽然瞥见,主楼顶楼露台上,两道瘦高的身影斜倚着围栏,朝这边眺望。
金童玉女,锦衣华服,是谢明乔和杨佩秋。
秦恪笑容凝滞了几秒,险些要挂不住,仓皇砸到地上。
“那就赏你这个机会。”程少终于愿意顺着台阶下来,态度依旧不可一世,“跳吧,丑话说在前头,没把表找回来,一分钱都别想拿。”
“那是自然。”秦恪收回视线,欣然应允,无视高处那两个人的目光,走向泳池。
刚迈出一步,他又忽然停了下来,倒退着回去,问身后的程公子,“程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只能跳一次吗?”
程少愣住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秦恪像是变了一个人,眼里的谄媚讨好全都消失不见,眼眸低垂,眼尾轻挑,睫毛下压着一层薄薄的鄙夷。
程公子莫名有些磕巴,“只、只能跳一次,怎么?”
“太可惜了。”秦恪拍了拍他的胸口,遗憾道,“不然我能跳到你花光零花钱。”
说完,他又恢复了之前人畜无害的模样,眯起眼睛笑意盎然,“提前把钱准备好。”
他没等程公子反应,连外套都没脱,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泳池里。
第23章 听说你分手了
池水淹没头顶,岸上嘈杂的声音被抛在耳后,碧蓝水波和天空连成一片,秦恪眼前的世界变得开阔。
在小红书以外的地方,意外得到的三万块钱,可以是半年的收入、一年的房租、三年的积蓄、大学四年的学费…足以化解生活中的很多困境,像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但在程公子眼里,不过是无聊游戏的添头。
得亏了透明泳池的设计,秦恪很顺利找到手表,浮出水面,被池水隔绝的喧嚣汹涌而至,无情地扑向他。
他第一时间往露台望去,围栏边的两道影子已经消失无踪。
池边彻底沸腾了,起哄声,口哨声,嘲笑声混杂成一片,秦恪在一片混乱中接过不知他们从哪儿找来的现金,整个场面充满了荒诞感。
三万块钱到手,有好事之徒倒出香槟,拉着秦恪一起喝一杯,秦恪说,那不行,我得先去换身衣服,然后嘻嘻哈哈地和这群二世祖开了一圈玩笑,道了别,拖着一行水渍往前走。
在水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上岸之后真的好冷,冷风一吹,冻得秦恪牙齿都在打颤。
木子带着主办方赶来,找了间休息室给秦恪,湿衣服是肯定不能穿了,秦恪暂时换上了一套工作服,和拍卖会的环境更是格格不入。
他换完衣服出来,臂弯里还搭着原来那身“假迪奥”,刚刚他在休息室里对着水池拧了大半天,终于不再往下滴水了。
叶筝正靠在栏杆上抽烟,白色烟雾围绕着她,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违和感。看见秦恪的新造型,她扯开嘴角,短促地笑了一声,眼神又很快黯淡。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秦恪走到叶筝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
视线的终点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花园,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办公区,远在艺术馆的背面顶层,现在全馆的工作人员都在主会场服务贵宾,这层格外清静。
叶筝没有说话,给秦恪递了一支烟,自己一言不发地猛吸了半支。
“恪哥,对不起。”她忽然开口。
“对不起什么?”秦恪没有把烟点燃,夹在指尖,轻轻点着栏杆,“三分钟赚你大几个月的工资,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刚刚上网看了,原来我身上的这套衣服,仿的是香奈儿这季的新款。”叶筝把烟换到左手,另一只手飞快地刷着手机,找出了自己的购物记录,“我压根不认识香奈儿的外套,觉得好看就买回来了。”
这件衣服在叶筝的购物车里捂了大半个月,特地等到购物节,满减凑单之后才买的。
“我也给妹妹买了一件。”叶筝抖落烟灰,扯开嘴角,表情像是在笑,“不知道她穿出去会不会被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