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33)
“后来你是怎么被释放的?”谢明乔好奇地问。
如果不是以相亲的方式见面,周小姐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交流对象,中学起她就在欧美读书,毕业回国前去法罗群岛抗议捕鲸,因此被警方逮捕。
“因为很多民众签名请愿,给政府施压。”周佳翊笑着说,“我被拘留了二十多天,就放回来了,我哥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把我臭骂了一顿。”
这确实是一段很特别的经历,聊到这里,谢明乔和周佳翊来到一处拱券下站定,向下俯视着运河的夜色。
因为大雨,今晚运河两畔格外安静,隔着清冷的雨幕,那些俗不可耐的城市地标,竟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谢明乔站在廊下,一滴雨水也沾不到他的身,从宴会厅飘出的弦乐婉转悠远,他伫立在绚丽辉煌的灯光深处,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蓦地从心底冒出。
秦恪的拳场就在附近。
谢明乔刚想到秦恪,脚下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他有所感应似的,抬眼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被撞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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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哒 没事哒
第25章 不想当朋友
今日岁破,诸事不宜。
秦恪刚从Amy姐那里出来,就被一辆闯红灯的越野车蹭到了。万幸只是磕破了层皮,没什么大碍。
雨天路滑,他也不想计较,奈何开车的小年轻不是个东西,一下车嘴里就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秦恪坏脾气上来,不想大方了,非得要司机赔了钱才能走,不然就报警。
司机是个欺软怕硬的,见秦恪是个刺头,又挂了一身伤,生怕报警招来大麻烦,一下就蔫儿了,从钱夹里抽出十几张钞票扔在秦恪身上,忙不迭跑了。
秦恪站在雨里,看着散落满地的钱,怔了几秒,缓缓蹲下身去捡。
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不过这些伤和那台车没关系,今天Amy姐的场子里玩车轮战,守擂越久的人可以拿到越多的钱,秦恪一人坚持了六场才下来。
两边肋骨疼得特别厉害,不确定是不是骨折,秦恪弯不下腰,只能半跪在地上,伸长胳膊,去够一张被雨水冲远的钞票。
这时,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被雨水浇得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两双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双黑色小牛皮牛津鞋,一双缎面方钻细高跟,这鞋子娇贵得很,平时走在没铺地毯的地面上都能留下划痕,此刻就这么大剌剌地踩在混着细沙的雨水里。
伞下是谢明乔的脸,身边站着一位气质出尘的美女,可能是哪位富商家的女儿,可能也是明星,又或者自己就是富商。
离前次艺术馆见面没过多久,秦恪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最不堪的模样,总能被谢明乔看见,大概是最近和水犯克。
“好巧,怎么在这儿遇上了。”
秦恪压住飘远的钞票,一把攥紧,胡乱塞进了装满了脏衣服运动水壶的挎包。
为了不想看上去太狼狈,他咬牙起身,若无其事地谢明乔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女孩身上。
秦恪脏得像在泥地里滚过一圈,周小姐也不嫌弃,主动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周佳翊。”
秦恪自觉脸皮厚如城墙,没什么事能轻易刺痛他,无论是在宴席上伏低做小端茶送水,还是为了延长账期放下自尊四处求人,又或者当着谢明乔的面,为了三万块钱跳进水里,他都能泰然处之。
但是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窘迫,他想把手擦干净点,但摸索了半天,都没在衣服上找到个干净的地儿,只得飞快握了握对方的指尖。
“你好,周小姐。”秦恪立刻松开手,生怕碰脏人家一分一毫,“我叫秦恪。”
“你还好吗?”周佳翊关心地问,“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秦恪用衣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出了一点小意外,已经解决好了。”
“跟我们上去换身衣服吧。”大冷的天,周佳翊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礼服,显然是刚从附近温暖的地方过来的。
“雨好大,你们赶紧走吧,别感冒了。”秦恪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周佳翊,眼中仿佛看不见谢明乔,只有周佳翊这个潜在客户,“品牌形象提升、直播全案运营、危机公关处理、个人IP打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谢明乔和周佳翊在散步时消失,保镖很快就察觉到情况,捧着大衣从酒店里追出来了。谢明乔把伞塞到周佳翊的手中,和秦恪一起淋着雨。
“不好意思周小姐,我还有点事,不能送您回去了。”
周佳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好,我先上去了。”她又看向秦恪,“回头再联系。”
一颗颗水珠落在谢明乔的肩上,停留几秒,慢慢向下渗透。在雨里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谢明乔的衣服也湿了。
秦恪的车就在附近,他想马上离开这里,洗个滚烫的热水澡,再埋进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
他开口说,“那我也先走…”
“你,跟我走。”谢明乔目送周小姐,回头睨了眼秦恪,打断他。
扔下这句话后,他没有等秦恪,扭头就往前走,没有半点面对周佳翊时的柔情似水,也没再给秦恪机会开口。
秦恪略微思索几秒,放弃了停在百米之外的车,挪步跟上谢明乔,深一步浅一步走在他身后。
刚走了几步,谢明乔蓦地停了下来,秦恪以为他是嫌弃自己走得太慢,正想解释自己浑身痛,多担待一下,谢明乔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重重砸在秦恪的身上。
金属纽扣挂到了嘴角的裂伤,疼得他眼圈都红了,但秦恪没有表现出来,披上外套,沉默地跟着谢明乔进了酒店。
品牌给谢明乔安排了休息室,就在楼上的行政套房,秦恪一进门就被谢明乔打发去洗澡,洗完澡出来,谢明乔已经让人送来了药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谢明乔不开心了,秦恪看得出来。
所以没等谢明乔开口,他就把浴巾往椅背上一搭,来到谢明乔身边坐下,找了个话题活跃气氛,“今天参加什么活动啊,穿得这么帅。”
谢明乔没理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低头拆药盒。秦恪热脸贴冷屁股,讪讪闭了嘴,他的衣服送去干洗了,暂时穿着谢明乔的羊绒衫,他平时极少穿这样浅色系毛茸茸软乎乎的衣服,身上像长了层毛似的,很不习惯。
“脸抬起来。”谢明乔拆出一瓶新碘伏,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秦恪身上的伤太多,谢明乔无从挑出最严重的下手,只能真正意义上的“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往下处理。
秦恪把腿盘起,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谢明乔。棉签沾了碘伏,冰冰凉凉,先是贴上额头,然后一点一点往下游移,谢明乔的目光也跟着棉签一起,滑过眼角、鼻侧、脸颊,最后停在嘴唇上。
棉签压上嘴角时,谢明乔失了力道,秦恪皱眉,“嘶——疼。”
今天遭殃的怎么总是嘴角。
“你还知道疼。”
谢明乔刻意用力碾过伤口,把带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接着从药箱里取出纱布和创可贴。
这不是谢明乔第一次帮他处理伤口,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一幕。
那时秦时刚出事不久,在ICU里靠仪器续命,尽管医院减免了费用,也给了他很长的缴费时限,但还是有一大笔缺口,秦恪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参加拳赛,赚医药费。
那天晚上,谢明乔也像今天一样帮他上药,有一卷胶布怎么也撕不开,谢明乔埋头找着胶布的头,突然就哭了起来。
看见谢明乔的眼泪,秦恪的心比身体还难受,他慌忙起身,捧起他的脸,不知所措地重复着“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一点一点吻掉他的眼泪。
那晚他们就作嗳了。
因为说了不疼,那晚在床上秦恪一声也没有吭,紧紧把着铁架床头,大口喘气。
酒店套房豪华舒适,和出租屋里的小房间搭不上半点关系,却在秦恪心里微妙地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