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朋友(8)
谢明乔的素质没比刚才那个光头好多少,他一声谢都没有,也不要秦恪搭把手,自己挣扎着从角落站起身,来到马路牙子上坐下。
秦恪收回手,也没太在意,时间才过去了十几分钟,还没到他可以回家的时候,索性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人的年纪看着和自己一般大,今晚气温断崖下跌,他一身衬衣单裤坐在路边,看起来可怜极了。
秦恪不是有闲心同情别人的人,一阵穿堂风从巷子外卷进来,他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
“兄弟,你这是惹了什么人啊?”横竖也是无聊,秦恪好奇问他,“黑社会?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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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法治社会,除了在拳场,秦恪还没见过谁这么狼狈的。
听见秦恪和他搭话,谢明乔扭头,定定看向他的脸,半晌,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烟给我抽一口。”
没等秦恪同意,他就伸手夺过秦恪手里的烟,举到自己唇边,猛吸了一口。
不出秦恪所料,他咳得天昏地暗。
这倒霉孩子显然是第一次抽烟,每吸一口,就呛得直咳嗽,奈何脾气又倔得像头牛,肺都快咳出来了,硬着头皮,继续猛抽。
秦恪还没从拳场喊打喊杀的野蛮氛围里出来,低低骂了句,“操。”
那人学着他的语调,也跟着骂了句,“操。”
同样的脏话,从他嘴里出来,像是第一次小奶猫第一次学着挠人似的,秦恪莫名想笑。
他今晚心情不错,又敲出一颗烟点上,叼在齿间,心想这小子被人撵着满大街乱窜,还真是不冤枉。
初冬的深夜,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两个算不上认识的年轻人并排坐着,一起抽了根烟。
烟灰落下一大截,到了该回去的时候,秦恪在台阶上捻灭烟头,对谢明乔说,“走了,有缘再见。”
谢明乔紧跟着站了起来,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我没地方去。”
秦恪拎起旅行袋,用力甩到后背上,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所以?”
“我没有钱。”谢明乔往前迈了一步,“也不能被那些人发现。”
“哦,那你可得当心了,晚上这附近可危险了,夜总会最喜欢抓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帅哥。”秦恪不为所动,大步向前,“再见。”
谢明乔没有再拦,但他也没让秦恪走出他的视线,他立刻跟上秦恪的脚步,保持一两米的距离,紧紧跟在他身后。
再往前走,就要到公交车站了,秦恪没想到这人的脸皮这么厚,忍无可忍,回身质问,“你烦不烦,帮了你就得对你负责吗?”
“对。”谢明乔张口就是一个大饼,“算我欠你人情,你以后有需要,随时向我开口。”
瞧瞧,这说的是正常人类的语言吗?
这人都落魄成这样了,还一副大言不惭,等着秦恪跪谢隆恩的模样,把秦恪气得发笑。
“你算哪根葱?”秦恪睨眼打量他,唇角压着薄薄一层笑意,神态轻蔑极了,“你的人情能值几毛钱?”
谢明乔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恍然大悟,低头摘下腕子上的表,递给秦恪,“这块表给你,让我在你家落脚。”
看到表盘上金灿灿的小皇冠,秦恪的额角狠狠抽了抽,不久前,一起在酒店打工的同事刚教他分辨时下有钱人的三大标志:穿鸟戴鬼开劳。递到他眼前的这块表,就和同事在小红书上找给他看的差不离。
当然,秦恪并不认为,从这个被债主追得满街跑的小子手上撸下来的会是真货,八成是个高仿。只是这个时候秦恪的身上,已经体现出无法拒绝谢明乔的特质。
“就一晚。”秦恪一把夺过表,心里想着可以送给妹妹玩,嘴上凶狠警告,“明天一早滚蛋!”
公交车正好在这个时候到站,秦恪带着谢明乔上了车,一起回家。
秦恪折腾了一晚,累得够呛,一上车就靠在玻璃上休息。谢明乔不知道是从什么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连公交车都没坐过,坐在公交上这里摸摸那里动动,看什么都很新奇。
秦恪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谢明乔交的这块山寨劳力士,连开灯的待遇都没有,到家之后,秦恪带着谢明乔,摸黑进了家门。
走进客厅,秦恪压低声音提醒他,“嘘,小声点,我弟弟妹妹睡了。”
就着窗外的光亮,谢明乔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一套很小的两室一厅,复合实木铺的地板,白石灰刮的墙,沙发餐桌都是家具城里最常见的那种。
走神的功夫理,秦恪已经端着一只花脸盆出来,里面鸡零狗碎,装满了小东西,“牙刷毛巾,换洗衣服,都是我穿过的,嫌弃就别穿。”他把脸盆往谢明乔手上一放,又从兜里掏出纱布红药水,扔进盆里,“伤口自己处理一下。”
秦恪并没有让客人宾至如归的超高觉悟,只是这块假表做工不错,卖了也够在外面开一间不错的房了,基础的“服务”还是要有的。
该交待的交待完,秦恪就不再管谢明乔,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秦恪洗完澡出来,谢明乔也进了浴室。浴室小得转不开身,洗手池旁紧挨着马桶,马桶不会感应冲水,马桶盖也不能自动加温。花洒更不好使,打开后热水没有立刻出来,就在谢明乔以为头顶上的热水器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不冷不热的水流才姗姗来迟。
谢明乔处理好伤口,换上秦恪给他的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躺在床边地上的破凉席上。
秦恪的呼吸轻而绵长,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谢明乔转身侧过脸,望着床上秦恪的背影。
谢明乔身上的这件T恤的领口已经洗得变形,裤腰的松紧带也老化失去了弹性,但无论是这身衣服还是盖在身上的被子,闻起来都有阳光的味道。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城市CBD的高楼,红灯变绿,最后一批夜景灯熄灭,摩天大楼上巨大的“宝力诗”广告牌,把秦恪从回忆里拉扯回了现实。
他身边的这个人还是谢明乔,但他现在不是冬夜里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而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我那个时候也是傻。”秦恪刚刚眯了一小会儿,说起来话来鼻音很重,想起往事,他忍不住自嘲,“以为是个同病相怜的倒霉鬼。谁知道是少爷离家出走,出来体验生活的。”
二十岁的秦恪,每天忙于奔命,不是在搞钱,就是在搞钱的路上,没有功夫关注娱乐圈,明星都不认识几个,自然也不知道,新晋小生谢明乔新闻会因骚乱中止的消息。
听秦恪提起这件事,谢明乔麻利地倒打一耙,“小心眼,骗你一次,记恨到现在。”
秦恪没继续记不记恨的话题,揉了把头发,坐直身体,让谢明乔把车停在路边。
“到了,车不用开进去了,就停在这里吧。”秦恪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回过头对谢明乔说,“走了,再见。”
来的这一路上,谢明乔的手机屏幕亮个不停,疑似佳人有约,一秒也不愿意和秦恪多耽搁。
秦恪这头刚下车,脚底板还没踩实,他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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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一点插叙,不太长,每次半章一章这样。
第7章 两个疯子
新代言人的事久没着落,宝力诗下了最后通牒,供应商们见情况不妙,轮流上门催尾款。
昨晚秦恪领着几个供应商去水疗会所,鞍前马后陪在按摩床边,什么藏浴Spa、精油开背、经络按压…各种项目轮流上了一遍,总算哄得他们点头,答应再宽限几天。
应酬到天快亮,秦恪才回到家,歪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又被一个电话紧急摇去派出所。说他带去的几个供应商精虫上脑,居然要求技师Happy Ending。
秦恪带他们去的是绿色场所,正规经营,按摩师们当然不可能同意,这几人借酒壮胆大闹会所,砸了人家包厢里的电视,差点还把小姑娘给打了。
最后是秦恪出面,舔着脸道了歉,赔了钱,才把这几个混账捞出来,窝窝囊囊走出派出所的门,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