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30)
这是腊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大雪,冷风吹得人走不出门。
应青炀原本还想推着江枕玉挨家挨户走一圈,硬生生被风雪堵在了家门口。
村里的叔伯婶子们给应青炀送了些做好的菜肴,嘱咐他要守岁。
虽说特地去集镇采办了年节的物品,村里却没有什么年节的氛围。
江枕玉并不在意这些,他也不喜欢热闹,逐渐加重的风雪声里,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应青炀说要出门办件事,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烛火下,江枕玉的手放在矮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
桌子上放着一堆菜品,色香味俱全,如果江枕玉有意留心,甚至能隐约分辨出一些风格各异的地方特色。
但江枕玉只是一味地在脑海里勾勒他早就记住的地形图。
半刻钟之后,对方要是还没回来,江枕玉便准备出门找人。
“我要偷偷去干一件大事,很快就会回来,江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应青炀临走前是这么向他叮嘱的。
江枕玉在心里轻叹一声,他怎么一时不察,轻易就信了这家伙的话,应青炀做事不靠谱的情况居多。
若非他此刻眼盲,也不会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江枕玉手下的鼓点逐渐加快起来,炉灶里的炭火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暴躁,发出一阵噼啪声。
在他耐心耗尽之前,门外终于传来了极快的脚步声,几秒之后应青炀推门而入,嘴里连珠炮似的蹦出一连串的:“冷冷冷冷冷冷!”
江枕玉支起来的手指终于放松下来,“去哪了?”
应青炀还在那抖雪,晃胳膊晃脑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去当小偷了!江兄你可千万不能暴露我,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江蚂蚱:“?”就出去一趟的功夫,回来怎么就不准备当人了?
应青炀手里拎着一个坛子,请放在矮桌边缘,避开了上面的菜品。
寒气带着点土腥味,一起窜到了江枕玉鼻尖。
江枕玉了然,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谁的酒?从哪挖来的?”
“江兄你简直和我心有灵犀!”应青炀动作麻利地拿了块抹布擦酒坛,擦干净之后又去净手。
只要江枕玉在边上,应青炀就习惯于一边做事一边唠唠叨叨,他解释道:“前几年沈叔拿酸枣酿的,我早就想试试了,沈叔偏说我还小,不能碰酒——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去岁他藏酒的时候我特地记过地址,没想到今年居然换了地方,狡兔三窟都没有这么费劲的!他看着那么温柔的人,心眼子怎么那么多呢!”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应青炀说着直觉痛心疾首,沈叔那么个温文尔雅的人在他心里快变成大尾巴狼了。
江枕玉沉默,难得没对“以貌取人”这个观点发表任何意见,他把汤婆子塞到了应青炀手里。
应青炀只略微蹭了蹭,手掌不那么僵硬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准备开酒坛。
“江兄你肯定喝过酒吧,你帮我看看这酒怎么样。”
“要是还不错,开春我就去沈叔那里偷师,拿到附近的集镇上卖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应青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酒坛上的木塞子打开。
清冽的酒香顷刻间满溢一室。
江枕玉略一挑眉,有些惊讶,沈裁缝酿酒的技艺如此高超,也不知道原本在旧都是不是卖酒为生的,他评价道:“尚可。”
应青炀讶异:“好香!”
江枕玉甚少饮酒,但多少还有些经验,只觉得这酒估摸着会有些后劲,便拿过边上的一盘糕点推到应青炀跟前。
“先吃东西,再好的酒也容易伤脾胃。”
应青炀点头如捣蒜,手上却一点不含糊地斟了满满一碗。
“江兄你大病初愈,这酒还是我替你喝吧!”
江枕玉本也不想喝,听他这话便略感不妙,心说自己今日该不会要和一个醉鬼一起守岁。
于是江枕玉端过酒碗放到另一边,硬是按着应青炀填饱了五脏庙,才把酒碗还给对方。
应青炀眼巴巴地盯了好久,咽下最后一口糙米饭,便端起碗闷了一口。
烈酒入喉,刺激得应青炀一阵咳嗽,“咳咳咳……好辣!”
他像是散热的犬类一样吐着舌头,眼角溢出了点泪花。
江枕玉蹙眉,“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我这不是等着急了吗……”应青炀咂咂嘴,回味了一下,表情顿时垮了,“不好喝。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江枕玉饮了一口茶,颇为淡定,“应是没有放糖的缘故。酸枣的味道比较多。不过酒的味道都大差不差。”
“不对啊,我以前偷偷尝过一次,明明甜甜的也不是很辣口。”应青炀郁闷地说道。
江枕玉:“……你把果子露当酒喝了?”
“不能吧?”应青炀也有些犹豫了,“世界上真的没有那样的酒吗?”
江枕玉答得很干脆,“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应青炀不信邪。
他又喝了一口,继续品,没品出来。
又喝了一口。
再喝一口。
江枕玉就听面前的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碗,酒碗放下的时候,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忍不住怀疑应青炀只是在找借口想多喝两口酒罢了。
“还醒着吗?”
“醒着!”应青炀自信回答,他单手撑着头,只觉得有些晕眩,抬眼再看对面的江枕玉。
对方变戏法似的在自己眼前晃出好几个残影。
“就是有点头晕……”
应青炀说着扁了扁嘴,话音都有些走调了,模模糊糊的,一看就是醉的不轻。
江枕玉无奈摇头,“喝点热茶醒醒酒,不然等下睡下定然要头痛。”
“知道……”应青炀放下胳膊,下巴枕在上面,一双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他觉得自己没有喝醉,起码意识还在,还能说话,行动也没有受限,这不是好好的吗?
除了觉得有点眼热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应青炀炽热的视线一错不错,不肯挪开,一会儿关注江枕玉松散的长发,觉得自己应该学一学束发的手艺。一会儿又看江枕玉垂落的眼纱,觉得自己的裁缝技能还可以再精进一下。
醉酒的人思维越来越发散,视线开始略显呆滞。
饶是江枕玉已经习惯被他盯着,这会儿也透出点不自在来。
“看什么?”江枕玉忍不住开口问道。
应青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把这句询问听进去。
“嘿嘿……”
他眉眼弯弯,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愉悦,硬是把扬起的嘴角藏在臂弯处,让人只能看到桃花眼那勾人的弧度。
“江兄,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好看?”他这话没头没尾,平铺直叙,却格外真诚,没有半点谄媚,和从前每次油嘴滑舌一样,让人生不起气来。
江枕玉一时无言。
的确有人这么说过,但也是他年少时候的事了,从江枕玉接手琼州兵权开始,便没人敢对他这般放肆了。
应青炀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也是最不该说着话的一个。
“醉傻了?”江枕玉放下茶碗,向前探手,没伸出多少距离,掌心便迎上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