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78)
应青炀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反手攥住中年男人枯瘦的胳膊,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拉着杨崎从高台一跃而下。
应青炀终于感受到了风声。
是自由的声音。
应青炀隐约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阵阵惊呼,他却没有感受到跌落的疼痛。
有人架着他两边胳膊,不至于让他摔落在地。
他被小心翼翼地送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
喧闹离他远去,应青炀似有所感,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江枕玉俊美的脸庞,焦急的神情,以及几乎要落下泪来的一双眼。
应青炀抬起手,尽力在模糊的视线里观察江枕玉的样子,用手指拂去对方额角的一小块灰尘。
他艰难地勾出一抹笑容,沉重的喘息着,“江兄……我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阿阳,看着我,别睡。”江枕玉心如刀割,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将应青炀打横抱起,穿过混乱的人群,一路向外走去。
他的手很稳,应青炀靠在他怀里,感受着对方胸腔里的心跳声。
应青炀方才所有的硬气都离他远去,仿佛倦鸟归巢一般的安定,让他眼角热流滑过,“枕玉哥……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名,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命不好,不想牵连你……”
“别说了……不必说了……那都不重要。”
江枕玉的声音忽远忽近,应青炀听不真切,只隐约感觉冰凉的水珠落在他脸上。
应青炀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出那两句话。
——别哭。
——为了我这种人,不值得。
第47章 争分夺秒 应青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应青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江枕玉的呼吸几乎都要跟着停止了。
周遭的喧闹都与他无关,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住他。
江枕玉不允许,不允许对方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残酷的人世间。
驻守燕州府的大梁军几乎倾巢而出,几乎瞬息间就按灭了可能会出现的反叛的火花。
杨崎及其所有在地下道场处的幕僚,都在全副武装的大梁军面前束手就擒。
没有人反抗,就连匪首杨崎,也只是凝视着江枕玉的背影,长久地不曾言语。
江枕玉脚步匆匆地穿过混乱的人群,一刻不停,连身后的几名武将都只是勉强跟上,回程的时间比来时要短了一倍。
出口处,谢蕴独自横刀守在那里,他面色黑如锅底,只觉得北上以来的所有事都在脑子里纠缠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的确不如沈听澜聪明,但他向来准确的直觉告诉他,那琼州来的少年郎身份并不简单。
江枕玉知道吗?既然知道,为什么千般纵容,甚至许多时候,所作所为简直不像从前那个生杀予夺的太上皇。
一个身份有异,和前朝瓜葛颇深,又不曾坦诚的人,缘何引得江枕玉这般魂牵梦绕?
甚至,诸番部署,早已决定放弃皇位坦然赴死的人,竟转而改了主意,在荒凉的琼州边境常住,又隐姓埋名,陪着一个只知道游玩的少年郎南下远行。
谢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浓重的困惑,烦躁得他在地道入口处直打转。
虽然硬气地拦了路,但谢蕴本人却是最没有原则的那一个,服从江枕玉的命令,是他在多年军队生涯里学会的第一件事。
否则,他会有无数次和死亡擦身而过的经历。
江枕玉冷漠的一眼,那仿佛拿起弓箭就能将他钉在墙上的决然,还是让他妥协了。
谢蕴最激烈的反抗,就是没有随行下去救人,保证江枕玉的安全。
江枕玉甚至从前都没向他透露一丁点口风。
是觉得他谢蕴不值得信任,觉得他也像那些俗气的将士一样,只想爬得更高大权在握?
谢蕴越想越气,简直想要原地打一套拳,周身的寒意激得边上的一队下属退避三舍。
但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地道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谢蕴登时站起身,在地道边上站得笔直,然而江枕玉背着应青炀上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招呼身后的陈副将:“叫郎中!”
“阿墨!行囊里有孙大夫给的药方,快去拿!”
“去学堂后面的屋舍!烧些热水!棉被!”
江枕玉声音冷而沉静,命令有条不紊,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唯有圈在应青炀身上的手臂,腕间、手背,都蹦出一道道骇人的青筋。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按照江枕玉的命令忙碌了起来。
谢蕴只一个侧目,便看到了江枕玉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心里百般质问都随之止步。
共事多年,谢蕴很少见对方这般神色。
江枕玉压抑着,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最后一点气力,都吊在怀中的少年身上。
只要略一松懈,顷刻间就会崩解得四分五裂。
*
距离学堂最近的叶府,人群进进出出,几个提着药箱的郎中聚在卧房门前,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为难。
这些人已经轮番上阵,为叶府中这位卧床的大人物诊治。
虽早就知道这些达官显贵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摊上这么件棘手的事,几人也是心有戚戚,害怕自己会不会一着不慎,就在这叶府里掉了脑袋。
他们连卧房里那人的脸都没看清,可单看这人的脉象,已是中毒颇深。
几位郎中商议之下,只能暂且用参汤吊命,然后再考虑如何解毒。
但在叶参将俯首作揖,低声下气地恳求时,他们也只能据实相告。
“叶将军,这人中的奇毒世所罕见,若是有原本的毒药做引子,或许还能配出解药,若是不能……”
为首的郎中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紧张地观察叶参将的表情。
叶参将闻言也惊得心里一突。
他不愧是谢蕴带出来的兵,和谢将军一样的死脑筋,他还没完全搞懂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他们陛下对中毒的少年十分看重。
如果这少年救不回来,自己说不定也要跟着陪葬。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回望主屋。
谢蕴正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叶参将犹犹豫豫地走来,他一把攥住叶参将的领口,问:“到底还有没有救!?”
叶参将重重地叹息一声,“杨崎早就被抓起来拷问过一轮,他坚称自己绝对不会给大应皇室之人下毒,脚腕上的伤并非他的幕所为。”
“动刀的人已经被杨崎砍了,我带人搜过身,没有找到毒药。”
“但杨崎供出了那凶徒效忠之人是悲喜神教的神使,我已经遣人去了,但……”
叶参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神使极为胆小怕事,虽然传教,但藏得一向非常谨慎,杨崎也不能掌握那老太监的行踪。
谢蕴眼睛一眯,并不觉得杨崎的话可信,他唇角一扬,笑得像只嗜血的猛兽,“继续审,就算扒了他的皮,也要让他把该吐的都吐出来!”
叶参将打了个寒战,目光坚毅:“明白!”
两人交谈的功夫,陈副将推开卧房的门走出来,他向叶参将抬手作揖,道:“传陛下口谕,审问杨崎,是要那莫须有的神教还是他女儿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