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98)
崔隅换了一身朴素的长衫,整理了仪容,虽然长发还披散着,但擦去水痕的脸能看出长相十分清秀,声音里带着点吴侬软语,是独属于江南一带的口音。
年岁也和应青炀一致,方才十九岁。
他口中所说的崔氏,应青炀居然还有点印象。
离开通州府转水路之前,江枕玉又和他讲过如今江南的几大世家,金陵崔氏算是其一。
崔氏自前朝起便是名门望族,因为满门清正,是少有的,能延续到大梁的前朝氏族。
刚捞上来的时候还没发觉,如今拾掇一番,还真能看出点公子哥的气度。
在江南一带,崔氏的名头很响,倒是没想到,这崔氏的少爷居然会在北上的运河上落难。
应青炀心里有疑惑,又见在场的各位都没有搭理这姓崔的的意愿,便自己开口了,“崔兄的身板看着也不像会武的,你出行定会有人护卫吧?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崔隅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经历的倒霉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
崔小少爷不学无术,初出茅庐,尚未及冠就准备到大梁商界上大展宏图。
奈何运道不好,他本在从姑苏驶离的一个大游船上与人谈生意,席间去如厕,回来时恰巧听到另一个雅间里有人在低声交谈。
言语之间似乎涉及江南一带的几位皇商。
从去岁年末太上皇重病不理朝政,大梁就有些开始乱了套。
而这群人想要趁着朝局动荡,做空账本,侵吞朝廷税银。
崔隅哪能想到自己遛个弯就能听到这般私隐,他惊得心里慌乱,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偏生那交谈的两人也是谨慎,他被人发现,后又追杀,走投无路才直接投河。
崔隅自觉说的是个大秘密,但他把这让人夜不能寐的可怕消息分享出去时,才发现他遇上的这群人对这消息都没什么反应。
倒显得他因此被追杀投河很不值当。
崔隅在心里一叹,心说他虽然不是个科举做官的料,但到底心有大梁心有百姓,实乃大义也。
在场唯一还有点兴趣的大概是救他的应青炀本人,但他考虑的也不是这秘辛,而是问:“我们这里已经离姑苏很近了吗?”
崔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那其实也没有,他是落水后一路抓着浮木,飘到附近没力气了,被卷下水流好几次,才终于被人搭救。
“我自幼水性好,但能游出一节,也架不住这运河这么长,水流又急,只能勉强自保……”
崔隅说着,心有戚戚,暗道自己被搭救实在是命大,当得有所报答才是,只不过这商船上的人,看着就不是很好相与啊。
应青炀眼珠一转,忽然问:“那崔兄本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崔隅原本还有些无所适从,但听到这少年郎
他终于确认了主张搭救自己的是眼前这位穿着宝蓝色华服的少年,他抬眼隐晦地打量,少年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发带下方是汉白玉的圆形扣环,缠起的锦带用银丝绣制而成,一身华服是江南特有的绸缎缝制,针脚细密,颜色鲜亮,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量身定做的。少年腰间还挂着一枚汉白玉玉珏,红色的流苏跟着垂落。一身装扮都在低调中显出一点奢靡感。
崔隅心里那点溜须拍马的雷达顿时响了起来。
他语气更真诚了些:“本是想倒腾一点香料,我约了个南越那边来的客商,容州人,容州府有花城一称,估计能找到门路。”
“去岁从容州辗转到江南的一些胭脂水粉,因为花香味浓郁特别,特别受官家小姐喜爱。”
“我嘛。就想着世上女子这么多,应该也做点价格亲近百姓的类型。”
应青炀点点头,准备抓住下方市场,通过薄利多销率先打开商路,如果销量不错的话,说不定在此一道上能盖过那些名贵的品类。
的确,不管是什么事,想做成总是难以脱离民众。
按照崔家的家世来算,崔隅也算是弃文从商的典范了,只可惜初出茅庐就差点因为意外断送性命。
应青炀对江南如今流行的小商品很感兴趣,便十分善意地和崔隅攀谈起来。
陈副将把人引入船舱桌案详谈。
江枕玉和谢蕴反倒落在了后面。
谢蕴盯着那崔家小子打量一圈,忽地恍然大悟:“唉,你看到了吗,崔氏也算是江南望族,这位才是真正的风流才子。”
他说话间看着江枕玉的眼神意有所指。
你,姓江的,冒牌的。身形硬得和军营里的将士差不离,哪里有一点文人雅士的样子。
急行军一天一夜也不耽误指挥战局的牲口,从来没有应青炀想的那么柔弱,这一路上身体已经逐渐康健起来。
也就这姓江的会装。
曾经三箭连发能把谢蕴钉在树上的人,算什么文弱君子。
应小殿下还是见识得太少,才会被江枕玉所迷惑。
其实应小殿下此刻只要回身将让两人同框,便能发现江枕玉身形明显壮了一圈,宽肩窄腰,脊背挺拔如松柏,他身量也有些高得离谱,其实单从外表来看,江枕玉委实不像个江南人士。
可惜应青炀并未这么深想过。江枕玉那幅江南君子柔弱文人的印象在他眼底太过深刻,已经很难撼动。
江枕玉一时手痒,差点把拿着的茶杯砸到谢蕴头上。
“你若是觉得空闲,就先回金陵,自己找点事情做。”
省得总是在他身边晃悠,还净说些让人觉得不爽的话。
谢蕴一挑眉,道:“是吗?也对,要不我回金陵去把姓沈的和小皇帝一起干掉。这样等你回去了也省事。”
从前听到这话只会充耳不闻的江枕玉却沉吟一声,道:“你若是真想如此,倒也可以,需要我送个消息回去,让羽林卫给你行个方便吗?”
江枕玉从未细究过自己两位下属之间的恩怨纠葛,往常他总是让两人能避则避,谢蕴说的那些愤恨之语,他不会应允。
但这次听陈副将说了所谓的“夺妻之恨”,江枕玉终于对沈谢两人有了更深的理解。
向来不关注手底下人之间互掐的江枕玉,第一次有些后悔。
要是他知道这档子破事,能让应青炀窝在他怀里,眼神亮晶晶地听他讲上多久呢?
想想就觉得心里舒坦。
这下反倒轮到谢蕴觉得无所适从,他整个人一愣,差点身子一斜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谢蕴支支吾吾:“什么……嗯,有道理……但也不急于一时……传信什么的还是……”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江枕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逐渐鄙夷。
“呵。”一声蔑视的冷哼。
谢蕴:“……”
他本想发火,但转而发现,自己这般作态和恼羞成怒有什么区别。
谢大将军偃旗息鼓,整个人都蔫搭搭的,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姓沈的撕成了破布娃娃。
两人不再交谈,船舱另一边的交流便更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话题在这会儿功夫里拐了多少个弯,就听那公子哥儿说:“其实,我敢第一次就做这么大,是因为有个贵人相助。”
他压低声音说着,忽地伸手指了指天空,那意思是“上面”。
应青炀陷入沉思,应青炀恍然大悟。
他也跟着做贼似的回答:“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