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40)
半柱香之后,宣庆殿前。
边上的羽林卫劝得口干舌燥,少帝跪在那,稚嫩的面孔上带着难以消弭的倔强和不满。
深冬风冷,门口还放着一个火盆,生怕把这身娇肉贵的小皇帝给冻坏了。
“叔父病重,本王为何不能探望?”
沈听澜走至殿前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男人眼眸中写满冷漠,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未变,“陛下不想把病气过给您,您还得替陛下主持大局,还望自重。您也不希望陛下醒来之后对您不满吧?”
少帝回头看他,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听到沈听澜的规劝之后,又不满地撇嘴,“本王自然知道。太傅不必多说,本王回去便是。”
少年不情不愿地起身,走之前频频回头,看向宣庆殿的大门,那目光里的孺慕和担忧不似作伪。
沈听澜抬手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函,扔进边上的火盆里。
本该送到谢蕴手上的密函,在火舌舔舐下逐渐化为飞灰。
他看着少帝带着随从走远,又回身向那空无一人的宣庆殿行了个大礼。
他跪在殿前,袖管中的竹叶青探出头来,回身向后,对着少帝的背影,“嘶嘶”吐着信子。
沈听澜伸出食指翻转手腕,竹叶青便丝滑地被他圈至指尖。
“乖。别急。”
沈听澜闭上眼,心里已然盘算出接下来的局势,国都内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帝党羽太多,部署比计划中的稍慢几步。
半月之后,谢蕴会被边疆军的下属劫狱救走,公然抗旨不遵,反对少帝继位。
这般声势之下,帝位更迭便会被无限期推迟。
不知现在的琼州又是什么光景?
他站起身,询问边上的羽林卫,“去琼州的那一队人马,何时会到国都?”
*
琼州与国都相距甚远,荒村更是地角偏僻,朝堂上的大事想要传到这里,起码也得两三个月。
琼州,荒村主屋里,江枕玉坐在矮桌前,略一推敲便能想到,他离开国都和此事发生的时间相距不远。
沈听澜是个有大才能的人,只不过行事一向乖张,从不将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江枕玉离开国都之前便知道可能会有此一朝。
他甚至还特地遣人拖慢了谢蕴的脚步。
不过这些都于大局无碍,太上皇已身死琼山。
不消半年,谢蕴找不到人,也不会置朝堂于不顾,少帝正式登基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这段时间,怕是要有的闹了。
而在此之前,先闹起来的另有其人。
应青炀坐在姜太傅的屋子里,周围一圈长辈盯着他看,愣是把他看得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再这样我要闹了!”
第25章 一步臭棋 应青炀是被姜……
应青炀是被姜夫子点名叫去的,沈朗话里话外都没有江枕玉的份,所以姓江的自觉地回了主屋。
应青炀路上就老大不乐意,“江兄眼睛刚好,我得照顾着才行啊!”
沈朗扯着他的动作一顿,有些讶异,“江公子眼睛恢复了?”
应青炀瞥他一眼,觉得他语气不大对劲,但他没有深究,只道:“是啊,孙大夫还说了,江兄现在需要人照顾,他的眼睛还很脆弱,不能长时间见光也不能吹风,麻烦着呢,江兄自己一个人肯定又不把医嘱当回事儿……”
应青炀絮絮叨叨地胡诌一通,孙大夫可从没说过类似的话,对姓江的那足够坚挺的身板极其有信心。
只不过应青炀放心不下,也不想在这会儿功夫去姜太傅那听那些他不喜欢的陈词滥调。
尤其是江枕玉此刻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不仅仅是知己了,那简直是能无话不谈的知音,他就算流落街头,饿到自己也得有江兄一口饭吃。
可惜他说得再花里胡哨,卖惨的招都用上了,沈朗也不会在大事面前溺爱孩子。
应青炀则被他沈叔连扯带拽抓到了姜允之那里。
他路上抱怨得厉害,进了姜允之的屋子也得收了神通。
应青炀到之前,姜允之就已经把从外面听说的传言讲给了众人听。
应青炀一进门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那眼神中暗含的情绪十分复杂,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看得应青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允之坐在榻边,脸色是所有人里最不好看的。
应青炀瞥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稀奇,姜太傅向来是最不看好太上皇的那一位,如今太上皇退位少帝即将正式登基把持朝政,合该是件痛快事。
换位思考一下,应青炀觉得自己要是站在姜太傅的角度,今晚起码得多吃半碗糙米饭,唔,能加一小碟花生米下酒最好。
他觉得奇怪便也直接开口问了,“太傅,沈叔刚刚和我说了,大梁皇位更迭,您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您不是觉得那位继续坐在皇位上,大梁迟早得完蛋吗?”
“哦……您是觉得那位在位才会霍乱大梁朝政,换了少帝反而会重新让大梁焕发生机?”
应青炀尝试自己思考,来理解姜允之此刻的反常,得到姜太傅的一个头槌。
“哎呦!”
应青炀捂住自己的脑门可怜巴巴,脚步迅速地缩到陈雷身后,探出半个头,“您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姜允之眉毛一抽,没好气道:“本还觉得这些天有点长进,看来是老夫看走眼了。”
陈雷和季成风脚下都挪了挪步子,把小殿下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脸赔笑道:“我们哥俩也不理解,太傅您老人家给说说呗。”
姜允之道:“大梁立国之初,帝位之下,仅剩的权柄就被那人分成了两部分交给自己的两位亲信,单从传言来看,谢蕴和沈听澜都不是善茬,两者之间,手握兵权的谢蕴隐隐占了上风。”
“太上皇‘病重’,谢蕴若死,大梁军群龙无首,沈听澜断然不会,也不敢杀他。国都诏狱也困不住谢蕴。”
“谢蕴既然拼死反对少帝掌权,也不想将兵权拱手让出,便说明太上皇此番急症,必是有猫腻。”
至于究竟是哪方势力从中作梗,从如今的局势中还看不分明,姜允之并没有妄下断言。
应青炀挠了挠头,艰难理解。
沈朗脸上也略有些愁容,“少帝若能顺利从太上皇手中接过所有权柄,自然是对大梁有益的事,可如今兵权被谢将军牢牢握在手里,大梁军作为整个大梁的气数命脉,一日拿不到兵权,少帝就一日不可能真正服众。”
“消息能传到琼山附近,说明谢蕴与沈听澜决裂起码已经是月余之前的事情了。”
姜允之捋了捋胡须,语气凝重,“谢蕴若一直不松口,只会有一个结局,带着大梁兵权与沈听澜和少帝之间互相掣肘。”
消息一旦传出,大梁境内所有不安分的势力顷刻间就会蠢蠢欲动。
到了那时,谢蕴与沈听澜两人各自代表一方党羽,必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步臭棋!”姜允之忽地一掌拍在矮桌上,“咚”的一声,应青炀躲在叔伯们身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激灵。
手里偷偷从果盘里拿的花生米都掉在了地上。
轮椅上打瞌睡的沈老爷子也被惊醒,浑浊的老眼睁开,在屋内看了两眼又安稳地闭上,估摸是此刻屋内最自在的一位了。
应青炀听得似懂非懂,把手里仅剩的花生米丢进嘴里,语气含糊道:“那也得怪少帝和他那位太傅不懂事,唉,要是太傅您在那个位置,肯定不会这么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