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51)
谢蕴一侧眸,就见自家陛下刚刚收回视线,抬手掩唇,遮挡住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丝笑意。
谢蕴:“……”行,反正不是忽悠他呢。
单看两人之前那番互动,谢蕴估摸着自己但凡说上一句不好听的,陛下那把破旧的匕首就不仅仅是在桌面上入木三分了。
别问,问就是这么多年培养出的直觉。
江枕玉和谢蕴一起走出客房,尽量远离楼梯转角,选了一个折中的距离。
这个位置江枕玉只要略一挪开视线,就能看到那双灵动的桃花眼。
江枕玉神情平静而自然,完全不会被那晃悠着的发梢吸引视线,谢蕴却本能地追上目标,和那少年对上了视线。
应青炀朝他龇了龇牙,那视线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我盯着你呢。
嘿——他这个暴脾气——
谢大将军差点在自家陛下面前失态,好在江枕玉及时开口稳住了局面。
“你为何来寻我?”
谢蕴立刻收拾好情绪,神情严肃道:“臣从蜀地平叛回来之后,就听说您重病,要禅位给少帝的事,臣提出要亲眼看看诏书,沈听澜那狗东西推三阻四地找借口,一直不肯同意。”
谢蕴脑子不够聪明,没明白走之前陛下还好端端的,回来之后怎么就忽然“重病”,还要把帝位拱手让人。
他不信。
谢大将军左右想不明白,当晚就暗中摸去了沈听澜的府邸,想听听这狗东西怎么和他解释,要是理由他不满意,他肯定得把那姓沈的一刀砍了了事。
沈听澜与他共事多年,知道他是个直脑筋,便只告诉他,少帝一党在国都有大动作,陛下为了将其连根拔起,才做此假象掩人耳目。
只是计划执行时出了点纰漏,大梁的雪灾愈演愈烈,陛下在琼州失踪,生死未卜。
他只需和沈听澜演出鼎立之势,便能在稳住皇位的同时,将因此而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一拔除。
而后不必沈听澜过多解释,谢蕴便自己领悟了。
只要他前往琼州将陛下迎回,到了那时,大梁就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少帝存在了。
看看他多聪明,多会做实事,必然会抢到迎回陛下的一等功。
沈听澜却只会夸耀自己,说他为了陛下忍辱负重,在少帝极其党羽面前虚与委蛇。
谢蕴当时听完就翻了个白眼,心说谁知道这狗东西有没有乐在其中。
但两人还是当了共犯,在金銮殿上演了一出大戏,而在羽林卫万统领的帮助下,谢蕴金蝉脱壳,他带兵从国都金陵一路北上,期间为了剿灭一些反叛势力耽搁许久,才终于在这个春天抵达琼州。
谢蕴到了之后才突然发现,沈听澜没有告诉他要怎么找到陛下!他到今天机缘巧合找到陛下之前,都一直在怀疑姓沈的早就派人到琼州抢他的功劳。
刚才那个臭小子不会就是沈听澜派过来的吧?
思及此,谢大将军胸有成竹地在自家陛下面前,给沈听澜上眼药:“沈听澜他必是矫诏……”
江枕玉道:“诏书是真的。”
谢蕴:“啊?”
谢蕴大脑立刻宕机了一秒,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砸了脑袋,他艰难理解。
沈听澜手里的那禅位诏书是真的?禅位给谁?少帝?
不不不,这一定是自家陛下的计策,为了取信于人,写个真诏书也是应当的。
那姓沈的肯定还干了其他龌龊事!
然而谢蕴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信誓旦旦,“可是他给少帝当走狗……”
江枕玉无奈:“我授意的。”
谢蕴:“啊?”
谢将军的脑筋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他伪造您的密函……”
江枕玉给了他最后一击:“我给的。”
谢蕴:“啊?”
谢蕴被连着三次真相震撼到眼神都清澈了,但他又再次猛然想起什么,“那他假传您旨意的事肯定没错,那密函他根本没告诉我是您亲笔!”
这就纯属硬泼脏水了。
江枕玉头疼地抬手按了按眉心,一点一点给谢蕴理顺事情的原委,“他可有说让你来琼州找我?”
谢蕴心虚:“并未……”好像是他自己自作聪明地领悟到的。
“他教导徐云直几年了?”
谢蕴背后直冒冷汗,“八年……”
江枕玉笃定道:“他也有遵从我的旨意,将密函交给你,你没接。”
谢蕴:“……”哈哈,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谢蕴当时觉得姓沈的一向鬼话连篇,干脆没接那密函,谁知道姓沈的有没有添油加醋地误导他的判断,让他错过迎回陛下的机会。
有没有地缝让他钻一钻。
江枕玉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可以确定,谢蕴能找到他只是机缘巧合,他卖字的时候哪会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那行商能被谢蕴撞见。
沈听澜惯会阳奉阴违,但碍于每次这人都能完美地让计划得到江枕玉想要的结果,所以他甚少追究。
而谢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计划需得一板一眼的告诉他,最好提前给点锦囊妙计有备无患,才能达成江枕玉想要的结果。
这次也是如此,只不过沈听澜在不违背旨意的情况下,巧妙地把谢蕴当枪使,把人支使来琼州寻他。
不算意外,在国都他定下这个计划之后,沈听澜并未出言反对,他就猜到可能会有这样一天。
但并无用处。
若非他被应青炀救下,谢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江枕玉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他早就知道谢蕴是个一根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沈听澜想,仍旧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江枕玉忍不住再次给出善意的忠告:“你以后离他远点,战场上知道避开锋芒,离了生死打杀的事反而转不过弯来。”
谢蕴:“……”
谢蕴虽然不算聪明,但他被沈听澜坑害的次数太多,这会儿已然回过味来。
那便是,陛下是真的想传位给少帝?并且将他与沈听澜留下,辅佐少帝收拢政权。
理清原委之后,他表情复杂地看向自家陛下。
江枕玉穿着一身琼州随处可见的寻常服饰,并未束冠,长发随意用发带缠了几圈,相当随性。
交谈至今,江枕玉从始至终都在自称“我”。
两人少年相识,自琼州起兵之后,江枕玉的身份一变再变,他以许久不见江枕玉这般模样。
比起那在金銮殿上穿着厚重的华服,戴着威严的帝王冠冕,高高在上却死气沉沉的冷漠形象。
如今的江枕玉身上,终于再度有了点活人气。
谢蕴几近哽咽:“那您……今后作何打算?”
江枕玉沉默了。
遇上谢蕴是计划外的事,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出权衡。
他从前总觉得自己可以足够从容地走完这短暂的一生,可自从坠落悬崖死里逃生之后,意外便总是不分场合接踵而至。
思索间,楼梯转角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阿墨刚刚安顿好马车,在楼梯转角碰见鬼鬼祟祟的应青炀,没心没肺也没压低音量便开口道:“公子?不上去吗?”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楼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江枕玉无奈摇头。
谢蕴已经明白这少年不是沈听澜派来的,既如此,便更显得有几分可疑,他蹙眉道:“臣在街上叫住他,是因为他和臣擦肩而过的时候心跳有异,陛下可能确定这人不会对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