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75)
动作间,他只觉得脚腕一凉,似乎被什么利器割伤了皮肤。
属实是两败俱伤了。
应青炀还没来得及得意,便感觉自己已经触了底,一人拿着麻绳,在黑暗里竟十分精准地缠在他身上,十分迅速的收紧。
应青炀一句脏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块带着草药味的巾帕便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
电光火石之间应青炀迅速屏息,装作被迷晕的样子瘫软下去。
“这药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快走!有人追上来了!”
应青炀随即被一人扛上了肩膀,胃部猛地被这歹徒一磕,差点吐出来。
好在他忍住了。
两个歹徒带着他速度极快地向地道的某个方向进发。
应青炀被扛着剧烈颠簸,还要控制着呼吸声不被歹徒发现,手指悄悄向内,试图把袖子里的锉刀摸出来。
这地底下空气稀薄,漆黑一片,应青炀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也不知道被扛着七拐八拐地走了多久,才觉得氧气浓度上升了些,空气流动也更快了。
应青炀悄悄掀开眼皮,竟然看到了些许亮光。
他赶紧再度闭上眼睛,就听扛着他的那歹徒道:“有人追来了,赶紧去解决!”
歹徒扛着他和一队人擦肩而过,在陡然开阔的甬道里再度转弯。
应青炀好不容易将锉刀从袖口探出来一截,正用锉刀割着绑着自己的绳索,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
糟糕!他明明没有吸入多少药粉,怎么回事?
应青炀觉得身体发软,神志开始逐渐模糊。
他隐约觉得自己被人放了下来,耳边传来忽近忽远的交谈声。
“杨大人,人我们带到了,可身后的追兵……”
“不必担心,那不重要……”
“您真觉得这小子是大应皇室遗孤?”
并没有人回答。
一阵脚步声接近,应青炀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一道专注而幽深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
应青炀神智混沌到几乎快要昏厥,却仍然被那视线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应青炀难以理解现状。
他这么个从前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自出了荒村以来莫名其妙就成了香饽饽。
应青炀盛怒过后只剩无语的情绪在。
他被绑在身后的手艰难地动了动,憋屈而愤恨地向天竖了个中指。
随后彻底晕死了过去。
应青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移动到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平台,此刻的甬道出口,杨崎借着火光打量着少年的长相。
浑浊的一双眼睛竟倏忽间落下泪来。
他半响没有回答问题,那歹徒似乎有些不耐烦,便又问了一句:“神使说五皇子已死,是不是您的占卜出错了?”
杨崎的表情瞬间冷硬,他抬手向后一指,随行的几人中,一人突然抽出佩刀,横刀一挥,头颅飞出,“砰”地一声撞上墙壁,滚落在地。
杨崎拿出巾帕擦了擦沾到脸上的血迹,淡漠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语带讥讽:“神使?愚蠢的东西。不过是当年从旧都皇宫里逃出来的一条阉狗,信了个狗屁神教,也能自称神使。”
“这是被那阉狗收买的最后一人吧?”
他侧眸看向另一个歹徒,也是他的一名学生。
那青年神色复杂地挪开视线,闷闷应声。
大概是不适应这血腥的场面,他犹豫着开口:“师傅,那阉狗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悲喜神教的势,打着大应皇室的旗号招摇撞骗,可他毕竟是在旧都皇城里当过差的……”
这少年郎的画像被送给那自称神使的老太监,对方却一口咬定此人不是大应五皇子。
杨崎冷漠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青年陡然噤声。
杨崎道:“悲喜神教并不真的需要所谓的皇室遗孤,他们更希望扶持一个能够牢牢掌控住的傀儡。他自然不会承认小殿下的身份。”
他至今还记得,那老太监看到那画像时诧异的眼神,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慌。
青年不敢与杨崎对视,只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突然变得十分陌生。
杨崎收他们做徒弟的时候,他们就都知道这人从不认为自己是大梁人,做着本朝的官,想着前朝的事。
他近乎明目张胆地在燕州传扬着大应皇室的纠葛,无数次倾诉大应末年,先太子应九霄是多么生不逢时,令人哀叹。
只不过他们不在乎。
大梁不能拯救他们疾病缠身的家人,但杨崎可以,所以他们愿意为杨崎所用。
杨崎贪墨,受贿,接到的钱财要么接济他们这些学生,要么填进了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
留给自己和家人的寥寥无几,自然会被外人称颂为清廉正直的好官。
而燕州府的这个地下道场,是个杨崎为大应皇室打造的一处衣冠冢,他自诩守墓人。
杨崎为了自己身死之后,这处衣冠冢长长久久都会有人看守,才会培养他们这些学生。
如果不出意外,杨崎会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坟墓直到死去。
然而去岁年末,那个自称悲喜神教神使的老太监找上门来,他说大应皇室尚有血脉留存人间,提出要借神教之名反梁复应的宏伟蓝图。
杨崎答应了。
他们从未在杨崎脸上看到那般狂热而扭曲的表情,就像穷途末路的人,临死前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
应青炀被一阵阵的呼唤叫醒的。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响在耳畔回荡,他的神志在混沌中被强制抓了上来。
他在哪?
是谁在他耳边喊得那么大声?
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应青炀蹙着眉,尝试了几次,才终于睁开眼睛。
他被跃动着的火光刺到,下意识抬手想要遮挡,却发现胳膊怎么也使不上力。
他似乎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他撑着扶手想要坐直身体,才发现自己的袖子不太对劲。
应青炀凝神去看,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穿了一件绣着蟒纹的衣袍在身上。
他顿时惊得头脑里的昏沉感都去了大半,身残志坚地拉开袖口,发觉里面他原本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应青炀松了一口气,清白还在。
然而再一抬手,扶手竟是雕琢得栩栩如生的一个龙头。
再一回想,之前的喊声似乎是,“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应青炀:“……”
起猛了,一睁眼,自己穿着大逆不道的蟒袍,坐着假冒伪劣的龙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登基了呢。
莫不是他一觉睡了好多年,醒来沧海桑田,大应残党已经反梁复应取得成功?
还是他又穿越了?
应青炀还没想明白,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走入他的视线里。
男人穿着一身制式陌生的官府,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嘴角带着一抹恭敬的浅笑。
单看长相这人起码也得有五十多岁了,但却站得如青松一般笔直,他双眼热切地盯着应青炀的脸,整个人透出一股回光返照似的悚然。
男人话还没说一句,人已经先跪下了。
他将手里捧着的两个灵堂牌位举过头顶,其中一个已然断裂。
“殿下,这些年您受苦了,原谅臣无知之罪,这晦气之物已经砸了,还望殿下赎罪。”
应青炀定睛去看。
男人手里两个牌位上分别刻着:太子应九霄之位。
断裂的另一个则是:皇五子应青炀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