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146)
如果再给李忌一次机会,他肯定不会说这句话,因为当时说完以后,徐微与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小脸顷刻间一片苍白。
徐家之所以后面停了蒙汗药生意,是有歹人买了药用作打劫拐卖,药效好,一连出了十几条人命才被查出。官府倒是没找药店的麻烦,但父母良心过不去,加之苦主三番两次砸店,最终赔钱搬家才了事。
李忌突然知道这事,说明有知情人跟他报了信。徐微与当时也是年轻,立刻想到了最差的结果——李忌要把他们赶走。
“哎你……你哭什么?”李忌茫然看着徐微与浅浅红起来的的眼眶,“我、不是,没想要你祖传配方,就想让你给我配几服药,按数给你钱还不行吗。”
他手边也没帕子,屈指蹭徐微与的眼角。
徐微与才在脑中思索出求情的话,不想听到这么一段,一时愣住。
李忌看他呆呆愣愣的想笑又不敢,但按他的性格,憋着不说话同样不是个事。沉吟半晌,李二爷认真抱怨。
“你也太娇气了。”
带妹妹翻山越岭逃荒两个月的徐微与:……
【作者有话说】
怀念一下直男时期的李忌和小白花徐微与,下一章继续主线,呜呼!
第96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啊?听说李二少还活着?
清早,李宅,主院。
陈妈坐在炉子跟前扇风,时不时往外看一眼。
“妈。”满桂走进小厨房,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吃什么呀?”
“葱油面。”陈妈说道,仍看着紧闭的门扉。
满桂欢呼,“好耶,葱油面!”
家里的葱油是用猪油熬的,加盐、酱油、拉面一拌,根根亮堂,再配上油渣和豆浆,吃的满嘴都是香。满桂拿起筷子就要去捞面,冷不防被陈妈单手拦住。
“去去,就知道吃,你坐这儿,拿着。”陈妈站起身,将蒲扇塞到满桂手里,“小心扇,别把火扇大了。我去叫太太起床。”
满桂诧异,“哥还没起啊。”
她扭头往正对着院门的屋子看去,只见两扇木门紧闭,没有半点要打开的意思。
这可奇了,平时只要李忌不在,徐微与基本七点起。有时候账目繁杂,他更是天不亮就点灯看本了。怎么今天赖床啊。
陈妈眼底有些担忧,“别是病了……”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门前,小心地叩了几下。里头安安静静,没传来任何声音。陈妈推了下,发现门内的栓插上了。
无法,她只能砰砰敲门。
“太太,太太!”
隔壁,李豫年放下茶杯抬头看去,确认是陈妈的声音以后,他将书反扣在桌上,起身朝外走去。两座院子之间没有墙,廊下相连,只二十来步的路程。不多时,李豫年就走到了陈妈身后。
“怎么了?”
陈妈回头,见来的是他,皱了皱眉。但屋子里的徐微与半天不出动静,她顾不上其它,迟疑了一下求助道,“少爷你能不能上窗头上看一眼?太太不做声,我怕他病了。”
陈妈说的窗头是窗户顶上用于夜里通风,造房子时就留好的细条口。大概三寸有余,贼是爬不进来的,开在上面,也不会被人借用来偷窥。
李豫年抬眼,点头应下。陈妈松了一口气,转身正想搬个凳子来给他踩,还没抬步,李豫年已经利落地爬上了窗框。
他伸手,扳住檐下木梁猛一用力,整个人挂在空中,凑近窗头——
江南这一带的屋子都不大,讲究一个聚气凝神,李家也一样。卧室从窗边开始依次是一张长案,两把椅子,靠墙一座书架,书架之后是一小张木桌,接着就是床。
李忌和徐微与都不喜欢繁复,床并不是平常大户人家用的千工拔步床,而是一张三面带柜子的普通雕花小床。此时,床帐没拉,徐微与裹着被子盖住小半张脸,手无意识压在枕下攥着那大半块麒麟玉,睡得正沉。
李豫年眨了一下眼睛,正打算叫徐微与,余光却突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被子在动…… ?
李豫年将眼睛贴在窗头,无声地盯着徐微与。青年侧躺着,脸朝向他这边,乌发撒开,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冷白冷白的,昏暗的光线中,眼睫和鼻梁都不鲜明,但就是让人觉得好看。
于此同时,一片更深的黑在他身后拥着他,看轮廓,那分明就是一个头颅,剩下的身体和徐微与一起躺在被子里,撑起被褥。
他的手似乎环在徐微与的腰际,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不知道是在哄情人深睡还是趁机磨蹭。
……
李豫年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耳边全是心脏砰砰狂跳的声响。陈妈不明所以,仰头看着他。
“少爷,我家太太好不好呀?”
李豫年侧头看向她,青年和李忌有五分像的眉眼倏然一挑,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没事。”
陈妈只见李豫年跳下来,用力砸了几下窗户,震下灰尘一片。
“嫂子——”
……
徐微与缓缓睁开眼睛,思维还有些迷蒙。
“嫂子——”
……?
徐微与撑起身,茫然看向窗户。
李豫年?
他喊什么?
昨天的记忆回笼,徐微与捂着昏沉的额头缓了一会,起身披上衣服走到门口。
“嫂……”
“吱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李豫年的叫嚷,他还站在窗前,闻声侧头看向门口,徐微与和他对视片刻,后者收回手,目光犹如实质地刮过徐微与全身。
“嫂子,你起来了。”李豫年笑着问候了一句,缓步朝徐微与走来。
徐微与无意识地起了点警惕心,不知为何,他感觉李豫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别有深意似的。
“太太。”陈妈恰好在此时走上来,挡在两人中间,“刚才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应,我怕你生病,请少爷叫的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什么?
徐微与后知后觉地看了眼天色,发觉现在应该是早上九点。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一惊,清醒了大半。正此时,李豫年不疾不徐地停在了他面前,挡下一片阴影。徐微与若有所查,转而看向他——
“……什么事?”
李豫年笑得毫无阴霾,“没什么,只是昨晚说好了一起吃早点,没想到嫂子现在才起。有点饿。”
即使知道对面人绝非善类,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暗示赖床,徐微与还是显出了几分窘迫。
“对不住。”他匆匆道歉,转向陈妈,“把饭盛过来,就在这里吃。”
李豫年盯着他微红的耳廓,眼底一片深沉。
整个屋子只有两扇窗一扇门,刚才那人应该还在里面躲着。徐微与这么镇定,看样子是偷了多次,早就给情夫准备好了藏身之处。
下人们知不知道?
李豫年用余光观察陈妈。
年近四十的妇人身形有些臃肿,穿着靛青色棉袄,围了一块灰花围裙,匆匆进厨房开始摆弄碗勺,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这反应,要么是毫无所觉,要么就是见怪不怪。
……李忌知不知道?
李豫年整颗心像是被蚂蚁做了窝一样,又酸又冷。只要是个男人,没谁能受得了被戴绿帽,而现在,他撞破了徐微与的丑事。
光是想到李忌这么个样样压他一头的兄长居然被枕边人摆了一道,他就不受控地感到愉悦。只是,为什么是徐微与呢?
为什么会是他呢?这个人明明……不该和这种龌龊事沾边才对。
徐微与和李豫年擦身而过,去水房洗漱,李豫年沉沉地盯着他,脚下像生根了一样。
——如果他能在徐微与面前揪出那个情夫,以告发威胁,徐微与肯定会屈服,对他言听计从,到时他再对李忌的产业伸手必定毫无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