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152)
不得不说,在审美这一块李二爷一直是一流的。宝石蓝虽然俗气,但按他的话说美人就得配艳色,而且徐微与背薄腰窄,让深色一压,蛊得人头皮发麻。
只是此时此刻徐微与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自己。他蹙眉盯着镜子前已经空了一半的洋酒,眼神茫然中带着点不可思议。
……我昨晚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满桂唱的词来源于《华容道》,明儿更下一章[竖耳兔头]
第99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地府不收,永无来世
徐微与的酒量不算太好,只堪堪够应付年节时伙计们的敬酒。但也只够用一波。练武的人嗜酒,喝酒跟喝水一样,一海碗一海碗地往喉咙里倒,徐微与稍不留神就能被他们灌醉。
好在他酒品不错,即使喝醉了也只会坐在原处,别人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跟个漂漂亮亮的白瓷偶似的。
……当然,这些都是李忌和他说的。
李忌极少带他出去应酬。
一方面徐微与自己不喜欢,另一方面在于有些人不正经,看男妻新奇就往歪门邪道上动脑筋。李忌脾气不好,世道又乱,真闹起来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收场。于是徐微与一年到头只有跟自家伙计吃饭时才有醉酒的机会,外人从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自然也不存在机会和他形容。
……
我确实每次喝醉起来都不记得前一天晚上的事,但是……我居然会自己乱穿衣服?
……
李忌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且——旗袍是放在床下柜子里的,也就是说他要想去拿,就得迷迷蒙蒙地跪在床边探身进去翻找。李忌什么秉性自不必多说,八成是站在后面看,说不定还会上手吃吃豆腐帮帮倒忙。光是想到那场景徐微与就难堪地蜷缩起了脚趾。
他捂着脸坐在床头,好半晌没有任何动作,露在外面的耳廓红得能滴血。
……
就当不知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现。
他默默脱下衣服,在丢掉而和折好放回去之间犹豫了几息,最终胡乱塞进了衣柜角落,泄愤一般嘭一声关上柜门。
这些衣服都是李忌置办的,但凡丢一件肯定会被压着问……虽然扯坏了也会被压着问。
徐微与感觉自己的喉咙在颤抖,恨不得挖个洞就地埋了自己。
同一刻,床边小桌上的水银镜仍追着他的背影。镜子中,徐微与光裸的后背上满是青黑的指印……
“太太。”
陈妈将早点放在桌上,笑眯眯地打量徐微与,“您这脸色一看就是休息好了,红扑扑的。”
徐微与拉开凳子坐下来,轻轻叹了一小口气,不知道是该应还是该笑。他拿起勺子正打算吃,见陈妈还站在旁边,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示意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陈妈心领神会,弯腰靠近徐微与,低声说道,“厨房里丢了一笼鸡,两头羊。”
一笼鸡就是五只鸡。
临安城东市每六天赶一次大集,集市当天周边十几个村子镇子中的农户都会带着自家养的鸡鸭牲畜进城叫卖,价格比常开的西市便宜。陈妈过惯了苦日子,即使现在拿着东家的钱买菜也不舍得浪费,每次都算好时间去东市卖够一周的肉菜。
之前从没出过差错。可昨天,她早上才把鸡和羊关好,晚上去喂就见两个笼子笼门大开,地上只剩一些粪便羽毛,不见活物的踪迹。
陈妈当即就变了脸色。
五只鸡和两头羊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周边镇子上的小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要不是马上重阳,按临安城的老习俗得请伙计们吃羊肉,她哪会花这么多钱。
徐微与吃了口豆脑,思索片刻,“找回来了吗?”
陈妈情绪起伏不大,应该没出大的损耗。
果然,正如徐微与所想,陈妈肯定地点了点头,“在西边墙角找到了。鸡和羊身子都还在,但开膛破肚,内脏和血沥了一地。我叫人用土掩了,又在上面撒了艾绒,已经没味道了。”
……?
徐微与眸光微闪,偷牲畜不带走反而在李家院子里开膛破肚留下痕迹给人看,这是什么做派?
恐吓?
陈妈低声补充道,“我没声张,今儿一早从店里偷偷调了两个小子回来守厨房。要是能抓到人,我再跟您说。”
这种事肯定不是家里的佣人干的,八成是外面眼红李家生意的地痞流氓和商人。
徐微与沉吟几息,“做得好。这几天你出门时多注意周围的动静,自己也小心。”
“大街上应该没人敢放肆……”
“说什么说什么?我也要听!”满桂一阵风似的跳上台阶,跑进来围着桌子绕。陈妈被她打断,气得追着抽她。
“臭丫头,跑跑跑,摔掉牙你就乖了。”
满桂乐呵呵地躲在徐微与身边,将一枝还没开的桂花放在桌上,香气淡淡地弥散开来。
她自己叫满桂,所以特别喜欢桂花。每年都要做两罐桂花蜜,一罐给陈妈一罐送徐微与,算是小姑娘为数不多的爱好。
徐微与眼底多了分笑意,看了陈妈一眼,示意厨房的话题先不说了。
陈妈也不想在女儿面前讲家里发生的坏事,隔空用指头点了满桂几下,退出房去。
“哥。”满桂抱住徐微与的胳膊,冲他眨眼睛卖乖,“梨园和郑彩园打起来了,在湖边围了两个台子对台唱大戏,咱们去瞧瞧呗。”
江南的戏曲文化极为丰饶,光临安城里就有五六个戏班子。其中梨园和郑彩园是最大的两个。
不巧的是,梨园的黄班主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唱昆曲的,带着六十来号徒弟年年各地巡演,很是有脸面。而郑彩园则是越剧班子。越剧,善博采众长,郑彩园的郑老板又是个喜欢看洋片的,于是成天出些新奇本子,世人看多了老一套,自然就会去追新潮,郑彩园因此抢了不少生意。
黄班主自诩前辈,看不惯郑老板歪门邪道胡搞一通。郑老板又觉得梨园是老古董,朽得都快掉渣了,经常跟客人明嘲暗讽黄班主赚不到钱只能拿年纪压人。
久而久之,矛盾就起来了。
唱戏的打架也讲究排场,这不,两个戏园子一起出钱,在临安湖南边租了一块地,搭了两个台子面对面比拼看家本事,城里爱听戏的爱凑热闹的全都去了,将周围一大片堵得水泄不通。
徐微与早几天就听说了。但他这两天总是没什么精神,身上冷骨头酥,一有空闲时间就抱着枕头去院子里晒太阳,晒得墙头上的猫都认识他了。
“去嘛~去嘛~”满桂拉着徐微与的胳膊摇晃,“老爷走之前让我多带你出去散步,正好今天热闹,出去逛逛嘛。”
听见满桂说到李忌,徐微与没办法地笑了下。算算时间,那人应该明天回来,就算明天不回来也八成能路过陶阳县的邮局,到时候肯定会给家里打电话。
满桂还在缠,“去吧去吧,哥~”
“行。”徐微与应下。
临安不比更北边的几个大都市,只稍分了些许繁华。但江南地区自古富庶,哪怕只占了百分之一也够几代吃用了。
徐微与和满桂避开人群缓步走进白果巷,不知是哪家的李子树长了一大片出来,趁着徐微与路过,借风往他脸上扑了一大把叶子。
徐微与闭眼躲过,睁开眼睛,却见满桂主动跑到落叶底下转圈,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真是个孩子,徐微与好笑。
满桂正巧转过来看他。白果巷窄,只十尺,两边都是青砖砌的高高院墙,地上则铺着长短不一的条石。青苔,长草,伸出院墙的树枝,半开半掩的木门,徐微与站在这其中,眉眼温和俊秀,身形修长,如同古城百年神韵凝成的仙。
不怪满桂喜欢黏着他。在小姑娘这辈子能遇到的所有男人当中,徐微与的长相、性格和能力绝对是独一档的。即使她还小,即使她还不明白模糊的心绪代表什么,也不妨碍她本能产生欢喜。
满桂不自觉停下了动作,眼神有些飘……